□茹喜斌

我戀戀不舍地站在空空蕩蕩的舊房子里。我知道,當我一腳走出去的時候,那段曾經擁有的生活,那些曾經擁有的日日夜夜,就成為記憶了。記憶有時是會丟失的,即使不丟失,也總給人隔世之感或虛幻縹緲的意味。記憶總是讓人深感時間的無情,痛感人生的短促和無奈。因此,人們在記憶里尋找自己的時候,總會有許多懷戀昔日不在的憂傷,總會有許多懊悔和無法排遣的遺憾,甚至生出深深的灼痛。
我想尋到往昔的痕跡,我生命的痕跡。
窗子的玻璃上貼著寬寬的透明膠帶,那是我在安裝時不小心碰碎的,碎成了兩塊。當時我打算換塊新的,妻子不讓。妻子的決定可謂寓意深刻,所以我當時想了很多,還曾在一篇短文里寫到過這塊玻璃:“打爛了,即使你粘合得再精心巧妙,也是破裂。因為,雖形體相接,但神已散去,氣已缺失,韻已折斷。”我看著它,站了很久。
房子已經陳舊,窗框上的油漆已經斑駁,廚房里的瓷磚也活動了,防盜門更是銹跡斑斑,給人以滄桑之感,就像我由青春少年到了中年一樣。我不知道是時間的緣故,還是因為我未曾精心呵護,只感到依依不舍中深藏的是對往日的留戀和懷念,以及不曾真正把握的痛感。這些感悟,往日是不曾有過也不曾認真想過的。在繁雜的生活中,人很容易放縱自己、遷就自己,也很難正視自己。
我得走了,妻子在門外催我了。就在這時,那些發生在這套房子里的往事卻開始在記憶里蜂擁,這或許就是觸景生情、情由憶出吧。記憶總是親和在物質和行為上的,否則就像飄著的氣球一樣了。現在,我把東西都拉走了,但有些記憶卻永遠留在了這里,我搬不走人生經歷中的每一個細節。
只有搬家時才會發現自己究竟貯藏了多少不必要的東西,比如那些舊鞋子、爛抹布、破掃把、廢燈管……就是這些東西使你的居所變得狹小、臟亂了。我想,人應該學會丟棄,丟棄也是一種獲得,更是一種升華。
當我把鑰匙插進新居房門的鎖孔時,我感到自己的靈魂也經歷了一次搬家。伴隨房門的開啟,映入眼簾的是明亮的陽光、潔白的墻壁、嶄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