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看著墻上的壁鐘，長針和短針同時指著12，爸爸的心里實在非常生氣，他跟志強說過多少次了，無論去哪里都好，晚上最遲不要超過12點回家。

12點，深更半夜，年輕人還在外頭游蕩，成什么體統?

爸爸是當老師的，當了三十多年的老師，生活非常有規律。年輕的時候，偶爾還會吃個夜宵，遲些上床，到了50歲以后，每天晚上10點睡覺，清晨6點起床。雖然現在已經退休，但是，生理時鐘令他保持退休前的生活習慣。

媽媽對著電視說:“你先去睡吧，我來等他。”

爸爸很氣憤地放下手上的報紙:“你這個兒子，都是被你寵壞的。”

“我的兒子?”媽媽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她只是偷偷在心里笑。多年來她已經習慣爸爸的說話方式。從小兒子要是有什么光榮成就，比如考試第一名、比賽冠軍、成績100分，爸爸就會開心地笑，把兒子占為己有:“我的兒子真聰明，真優秀。”但是，兒子一有什么缺點露出來，爸爸說話的口氣就變成:“你看你的兒子……”

媽媽只是說:“志強剛剛打過電話來，一群朋友在慶祝生日，沒有人走，他不好意思一個人先告辭呀。”

“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今天回來我不打他一頓才怪。”爸爸的神情不像在說玩笑的話。

“你累了，先去睡吧。”媽媽比爸爸有耐心，對兒子也有信心，她知道兒子不會行差踏錯。“朋友通通不走，你叫他怎么走呀?”

“他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讓我等?”爸爸的語氣還是不悅，“怎么，我等他他就好意思?”

“他沒有叫你等呀!”媽媽說，“去睡啦。”其實媽媽的意思是免得一直在這里罵人。

爸爸的聲音仍然很大，沒有一點老態:“外頭那么暗，剛才還雷聲隆隆的，像要下雨的樣子，志強到底幾點才要回來?”

“幾點也沒關系呀。”媽媽很安心，“又不是到處亂跑，明知道是在朋友那兒。”

稍帶寒意的風從窗口呼呼地掠進來，爸爸終于露出擔憂的心情:“這樣夜了還不回家，風雨一來，誰曉得路上會不會發生什么意外?”

媽媽被爸爸說得心也掛礙起來:“不會吧?志強坐李達偉的車，李達偉向來開車很小心的……”

風好像更大了，那呼嘯的聲音似乎還包括樹葉被刮下來的颯颯聲。爸爸忡忡的憂心更明顯些:“志強有沒有說照樣坐李達偉的車回來，他會不會自己一個人去搭公車?”

“不會吧?這么夜了……”媽媽也心亂得不懂回應。

爸爸一聽，氣又上來了:“你還知道這么夜了，多少次叫你告訴孩子不準那么夜回來的!”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起來。

“咦?爸爸媽媽，你們都還沒睡?”志強什么也不知道，高高興興地說，“那太好了。”

爸爸一見志強安全歸來，聲音恢復正常，眼睛朝著報紙說話:“回來了。”

“是呀。”志強把手上拎的兩包食物交給媽媽，“媽媽，快去打開，是爸爸最喜歡的杏仁糊。”

“杏仁糊?”媽媽有點詫異。“你買杏仁糊干嗎?”

志強說:“喏，就是那檔專門賣夜宵的，要半夜12點才開檔的呀，爸爸以前最愛吃的。”

聽著兒子的解釋，爸爸的嘴還沒吃上杏仁糊，心倒像被溶化的巧克力，雖然一團黑糊糊的，卻只覺得又香又甜。

“我看爸爸好久都沒吃了，一定會很想念，剛才排隊排了好長才輪到我呢!”

媽媽瞪爸爸一眼，說:“喂，你兒子給你買夜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