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一個承諾

李耿源

男人娶女人時,女人已有一個兩歲兒子,還懷著5個月身孕。有人勸男人,這女人得了絕癥,治不好的。你等于娶了個活死人,還要養人家的孩子……男人沒聽勸。小兒子出生后,男人對兩個孩子視如己出。

女人說,趁我還能動,給你生一個吧?男人搖了搖頭說,多一個,豈不要讓兩個孩子受苦?女人就躲在一邊落淚。

男人傍晚下班回來,飯盒里常有一塊煎得金黃的荷包蛋,或是幾塊排骨,或是幾塊雞肉,讓晚餐在貧寒的屋檐下變得豐盛。女人知道,這是男人在單位的午餐,舍不得吃留下的。

聽說女人的病會遺傳,待兩個孩子長大一點兒,男人便帶他們到醫院檢查。醫生說,兩個孩子都患上和母親一樣的病。這病無法治愈,十來歲后會慢慢喪失自理能力,如果能活過40歲,那是奇跡。男人就帶著女人和孩子四處求醫,但結果都一樣。

女人說,放手吧,你照顧我們母子這么久,我們已無法報答。我們本就不該來到這世上,更不該連累你。

男人笑著說,放心,沒事,這家是我的。女人在男人的笑容里,仿佛看到雖然微弱卻很溫暖的燭光。

為了給女人孩子治病和進補,男人節衣縮食,在門口搭窩棚養雞鴨,到河邊墾灘種菜……寒來暑往,他執著地把災難重重的家扛在自個兒肩上。

如醫生診斷,兩個孩子十幾歲后開始發病,和女人一樣,他們逐漸喪失自理能力,全身癱瘓。男人照顧他們,像照顧嬰兒一樣。

然而,厄運遠沒有停止對這個男人的包圍。50歲那年,一輛卡車從他左腿軋了過去。一條腿廢了,男人就用一條腿撐起這個家。

傷口常常是鉆心的疼。他悄悄吃止痛片,一粒不行,就兩粒、三粒……

每天,男人很早起床,傷口換藥,做飯、洗衣、拖地;幫母子三人穿衣,端水,讓他們在床邊洗漱;將他們逐一抱到他自制的輪椅上,給他們喂早餐,幫他們大小便……然后,他才拄拐上街買菜。晚上,男人逐一給他們洗澡,逐一為他們脫衣上床。為避免一種睡姿造成身體的麻木與疼痛,夜間要頻繁給他們翻身。

一條腿的男人做這些,常常摔倒在地。女人和孩子看在眼里,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自己慢慢爬起來。

男人在門口種了些花。他常把母子三人推到門外,讓他們曬到陽光,聞到花香。有時,花在夜里開,男人就捧著花盆,一拐一拐地,拿到屋里給女人看。更多的時候,女人透過窗戶看那花開花落,她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

今年,男人年已過七旬,女人也已花甲,兩個兒子分別42歲、44歲,小兒子還靠唯一能動的左手中指敲擊鍵盤,成了網絡作家。能活過40歲是個奇跡。因為男人,這個家創造了奇跡!

記者采訪男人:“什么原因讓你把這個家支撐了40多年?”

男人淡淡地說:“為了一個承諾!”

“什么承諾?”

“我答應他,要照顧好他們母子的!”

42年前,女人的前夫突發心臟病,彌留之際,將患有絕癥的女人和孩子托付給了他的朋友———就是這個男人。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男人叫朱邦月,是福建省邵武市一家煤礦的退休工人。

一個簡單的承諾,背后是40多年的堅守,這是對愛最無私的踐行!

(圖/侯緯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