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

四川 吳云波

滿山遍野的野菊花，開在風凄雨涼的季節。

這是農歷的八月，萬物從茂盛的頂峰，開始向蕭瑟的波谷移步。

田野已是金浪翻飛，農人陶醉在豐收的喜悅……

野菊花，不露聲色的野菊花，橘黃淡雅的野菊花，含蓄可愛的野菊花，一朵朵，一叢叢，將大地燃成了耀眼的星空！

是為豐收而扎的花環？

是給農人點亮的火炬？

并不覺得自己開得不是季節，當春天早已走遠，夏天正在消退，深秋的寒霜與隆冬的冷雪即將接踵而至的時候，世界不是需要花朵嗎？人間不是需要慰藉嗎？

于是，你不聲不響地開放，你大膽豪邁地開放，你義無返顧地開放，一山山，一嶺嶺，一坡坡……

你也曾羨慕過桃花的火紅，但那火紅轉眼即逝；你也曾敬重過牡丹花的高貴，但那高貴僅供貴族觀賞；你也曾贊嘆過臘梅的堅貞，但那堅貞的花朵太少太稀。

與群芳攀比嗎？不！那將會顯得俗氣；去趕熱鬧嗎？不！那會失去應有的價值。

野菊花，你就是野菊花，立不改名，坐不改姓，始終堅守自己的本色，牢牢抱住永不言敗的信念，地地道道，貨真價實，不需要栽培，不需要呵護，不是僅供觀賞，不是一種擺設……

可一旦開放，就開個天長日久，就開個鋪天蓋地！

整整一個秋天，你都在堅守；整整一個秋天，你都無所畏懼。

風涼，正好造就你不戀浮躁的本色；雨凄，恰巧讓你給狂妄降溫！

眼看霜風寒霧大步而至，野菊花，仍不愿退出自己的舞臺；在那避風向陽的某個角落，在那肥沃濕潤的某寸土地，你還倔強地舉著哪怕有些力不從心的花朵…

大地冰封雪壓，人們都在一個勁地贊嘆寒梅十分高貴的品格。野菊花，一點也不感到嫉妒。你只想讓自己的軀體，緊貼著大地的胸膛，在那里汲取豐厚的營養，一點一點地積蓄力量。當世界最需要你開放的時候，你就毫不保留地迸出雖然并不耀眼的小花！

春天來臨，百花盛開，到處鶯歌燕舞，萬物都將登上春的舞臺。野菊花，卻并不急于表現自己，你只把那深沉而又謙恭的綠葉，淹沒在青山綠水、萬紫千紅之中。牡丹花開了，圍著看熱鬧的人贊不絕口，而此刻的野菊花，卻在野外默默無聞。桃花謝了，牡丹花也謝了，曾經熱鬧一時的奇花艷葩都退出了舞臺，被稱為歲寒三友之一的梅花的到來，還有相當一段路程。正在這個時候，野菊花，曾經不被注目的野菊花，甚至被人淡忘的野菊花，竟然毫不遲疑地開放了！雖然開得不動聲色，卻是浩浩蕩蕩，轟轟烈烈，像躍動的千軍萬馬，似遍地燃燒的星星，如滿山怒放的霞光，廣大，深沉，無邊無際——

這不是秋天高舉的旗幟嗎？這不是大地佩帶的勛章嗎？

啊，野菊花，此刻，還有誰不為你而深深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