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子強
以幽默解困
□蔡子強
前一陣,美國國務卿希拉里訪問非洲剛果,活動之一是跟當地大學生交流。席間,一名男生經同聲傳譯提出問題,詢問她對世銀關注中國向剛果提供貸款的事件,克林頓有何看法。
身經百戰、見慣世面的希拉里,不知為何這次面皮卻如此薄,臉上隨即罩上寒霜:“你想讓我告訴你我丈夫的看法?但我丈夫并非國務卿,我才是。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會告訴你。但我不會當丈夫的傳聲筒。”
一怒之下,她索性連原本想答的問題也不答。事后,她被廣泛批評為氣量太小。
希拉里好歹也曾是民主黨總統初選時的熱門,口才是否真的如此不濟?且看以下的小故事。
幾年前,當希拉里出版自傳《親歷歷史》時,有位右派人士特克爾曾夸下海口:“這本書絕不會有人想看,如果它能賣到100萬冊,我把皮鞋吞下肚子去!”結果這本書銷量真的超過了100萬冊。不是冤家不聚頭,后來兩人在CNN一個脫口秀中碰面。特克爾主動提到了《親歷歷史》的銷量,承認自己“大跌眼鏡”。
希拉里沒有得勢不饒人,反而笑容可掬地拿出一本《親歷歷史》,親筆題字送給了特克爾,但在簽名下面卻注明:“銷出100萬冊后的第一冊”。機鋒銳利,卻不失風度。
正當眾人笑得前仰后合,她又捧出一個鞋子形狀的蛋糕,說:“這也是送給你的。”這招頗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境,更是賓主盡歡。
可惜,將剛果之行與之對比,希拉里卻從豁達的領袖,降格為胸襟狹窄的婆娘。
為什么會這樣呢?這可能就是一個女權分子的死穴——最怕被認為活在丈夫的陰影之下。恰巧克林頓又剛漂亮地化解了美國記者被囚朝鮮的危機,出盡風頭,令她的神經更加緊張吧。如果剛果之行希拉里能像以前那樣以幽默解困,一定會贏得更多的掌聲。
幽默是從政一大學問,運用得宜,能夠化解很多難題。
政治不是辯論賽,有些事情,橫看豎看,總是說也說不清;有些問題,無論怎樣回答,講多錯多。倒不如以小幽默轉移一下視線,把問題輕輕帶過,更為劃算。
例子之一:有一段時間,當時的香港教育及人力統籌局局長李國章,經常被問及是否有意競選香港行政長官。有一次,出席一個與青年“真情對話”之類的活動時,學生又問到類似的問題。
這明顯是很難答的問題。如果說有意競選,就會被人批評為野心家、覬覦寶座,成為眾矢之的;如果說無意競選,有一天真的決定參選,就會被人說成出爾反爾。
李國章并沒有說模棱兩可的廢話,而是選擇說一個笑話。他回憶說自己當醫生時,有一次到香港小欖精神病院探訪,有病人向他投訴。
李國章說:“他很斯文,說自己是個很正常的人,不應該與瘋子一起關在監獄里。他很清楚自己犯了罪,要坐牢,但可以去赤柱(曾是香港島的行政中心)。我見他說話有條有理,就問他為什么坐監、犯了什么罪。”那位病人說自己什么罪也沒有犯。他是1997年被關進去的,如果不是被關了進去,恐怕就已經做了行政長官。“是不是要做特首(即行政長官),就要去小欖(精神病院)呢?”
這個故事和李國章下的腳注,引來哄堂大笑,于是他成功地回避了問題。
例子之二:1980年,與在任總統卡特角逐總統寶座期間,里根公開講話時錯把“經濟衰退”與“經濟蕭條”兩個名詞混淆了。他原本想說卡特帶來“衰退”,卻說成了“蕭條”。
經濟學家都知道這兩個名詞有嚴格的界定和區分,后者要比前者嚴重得多。記者都準備對他的疏忽(或無知)大加炒作,連他的演講撰稿人格林斯潘(即前聯邦儲備局局長)也慌忙與他劃清界線,說這是里根臨時加上去的,以求自保,避免危及自己專業經濟學家的形象。不料里根卻能及時補救,幽默地解釋:
“如果卡特一定要拿到定義,我可以這么給他下:你的鄰居失業叫衰退,你自己失業叫蕭條,而卡特的失業——則叫復蘇。”
面對突如其來的侮辱甚至危機,幽默感也是表現出政治人物的冷靜從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最好方法。
里根當上總統不到3個月便遭人槍擊。事發后他卻奮力支撐,在傳媒的鏡頭前挺起胸膛自己走進醫院,雖然子彈距心臟只有一寸。被推進手術室時,他還談笑風生地跟醫生說:“希望你們都是共和黨的人(里根是共和黨的)。”最妙的是,醫生回答說:“總統先生,今天我們都是共和黨的人。”
自此很多人(尤其是草根勞動者)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因為他現在是一位挨過子彈還能泰然自若、談笑風生的總統。一句話:“里根有種。”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