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國庫
網絡盜竊的司法實踐問題思考
文◎任國庫*
網絡逐漸成為現代人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伴隨網絡而產生的侵犯財產案件亦侵入人們的生活。理論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樹常青。網絡盜竊案件,屬于新生事物,與傳統型的盜竊案件既有共性,也有其個性,所以本文根據網絡盜竊的特點,對網絡盜竊的對象、既遂標準進行思考,以期拋磚引玉。
(一)網絡對于盜竊罪的犯罪對象的影響
網絡已經滲透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而網絡盜竊則是伴隨網絡而產生的新犯罪形式。網絡對于盜竊罪的犯罪對象的影響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現實社會中真實存在的物品,利用計算機、網絡等技術表現在網絡上,例如電子銀行中的貨幣。此類物品網絡處理,能直接影響現實社會中的權屬劃分。盜竊此類物品構成盜竊罪,毫無爭議。第二種方式,利用計算機和網絡等技術虛構出來的東西,僅能在特定網絡中存在,在現實社會中沒有對應物(即網絡虛擬財產),此類物品代表主要是網絡游戲中的物品,例如玩家所使用的寶甲、裝備等。對于此類物品,是否屬于盜竊罪的犯罪對象,存在爭議。
(二)網絡虛擬財產是否屬于盜竊罪的犯罪對象的爭論
網絡虛擬財產是指游戲中的帳號、貨號、裝備、級別、段位、寵物等網上物資的總稱。對于網絡虛擬財產是否屬于盜竊罪的犯罪對象主要有兩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否定說,主要理由有網絡虛擬財產不是有體物,只不過是存儲在網絡服務器中的各種信息;虛擬財產對于不參與游戲的人而言毫無價值;虛擬財產的買賣并不存在規范的市場交易機制,使得虛擬財產的經濟價值確定當前存在相當的難度[1]。
第二種觀點認為,網絡虛擬財產屬于盜竊罪的犯罪對象,主要理由有網絡虛擬財產屬于無形財產,具有商品的屬性,網絡交易市場日漸形成。[2]兩種觀點分歧的根本點在于其能否成為公民的合法財產。
(三)網絡虛擬財產屬于盜竊罪的犯罪對象
筆者贊同第二種觀點,認為網絡虛擬財產能成為公民的合法財產,應當受到刑法的保護,主要理由有以下三點,一是網絡虛擬財產屬于無形財產,具有經濟價值。首先,網絡虛擬財產凝結了網絡游戲廠商投入其中的物質和非物質的生產要素。物質的生產要素包括設備、資金、地產等資本,屬于有形財產;非物質的生產要素包括勞動力、管理能力、科學技術等非物化生產要素。網絡虛擬財產在現實沒有實際的對應物,是網上虛擬物,但卻凝結著人類的勞動,具有價值。其次,網絡虛擬財產具有使用價值,具有物的有用性。反對說認為網絡虛擬財產,對不參與網絡游戲者沒有價值。這里的價值,其實指的是物的有用性,即使用價值。反對說的缺陷在于忽視了所有使用價值都是針對部分人,食物、衣服對饑寒交迫的人有意義,汽車卻不能使饑餓的人不再饑餓。二是網絡虛擬財產具有交換價值。從我國大陸地區來看,虛擬財產的交易不容小視。玩家的虛擬財產由于形成了現實需求,已經成為可以交易的一種現實化的商品。[3]部分網絡虛擬財產的交易價格已經超過了一般財產型犯罪成立所要求的數額,特別是一些熱門網絡游戲中的頂級裝備,由于其稀缺性,交易價格可以達萬元以上。三是法律對于網絡虛擬財產沒有禁止性規定,反而在判例中對網絡虛擬財產的占有關系加以保護。
法律沒有禁止,即視為允許。法律沒有禁止人們對網絡虛擬財產的占有,并且已有判決對網絡虛擬財產予以認可。例如2004年12月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就網絡游戲《紅月》玩家李宏晨就游戲裝備丟失訴游戲運營商案終審判決,游戲運營商對游戲玩家李宏晨丟失的虛擬裝備予以恢復[4]。此判決從司法實踐角度確認網絡游戲中的虛擬財產也受法律保護。所以網絡虛擬財產可以成為盜竊罪的犯罪對象。
(一)網絡盜竊與傳統盜竊在客觀方面具有不同的特點
網絡不僅對盜竊的對象有影響,而且對于部分盜竊案件的客觀方面也具有影響。傳統盜竊案件在既遂、未遂討論中所涉及的物品的價值是同一的。例如,趙某入室盜竊物品,后將所盜物品藏于被害人家中花園,待其他時候取走。該物品后被被害人自行發現。傳統盜竊案件既遂、未遂的討論分歧基點在于財產所有人失去對財物的占有,與盜竊行為人取得對財物的占有僅存在時空上的間隔,但在財物的價值上是一樣的。
網絡盜竊不僅具有傳統的盜竊罪的共性,還存在與網絡伴隨所具有的個性。其特點在于由于網絡空間與具體實際空間存在較大差異,存在無序、多向、分散等特點,可能存在合法占有人失去控制與盜竊行為人控制的物品價值上的差異。例如:某證券股份公司客戶經理劉某在內部公告欄中得知客戶王某的個人資料,利用系統默認密碼的慣例,嘗試登錄客戶賬戶成功。后劉某以高賣低買的方式在將該客戶的賬戶證券高價售出,再低價買入非法獲利3萬余元。由于證券交易采用時間優先、交易優先造成兩客戶共損失20余萬元。該案例中,被害人失去占有的財物與行為人控制占有財物的價值差異數額巨大。這種情況要求對部分盜竊案件的既遂標準重新思考。
(二)通說解決不了網絡盜竊出現的新特點
對于網絡盜竊案件根據不同的學說,得出的結論是不同,不同的學說對于定罪量刑具有不同的結果。盜竊罪的既遂標準主要有接觸說、隱匿說、控制說、失控說、失控加控制說等幾種學說,我國學界和司法實務界目前的通說是控制說。根據通說,會以犯罪人實際控制的數額為既遂的數額,而會將犯罪人的損失數額為量刑情節。通說對于傳統的盜竊罪的既遂未遂問題基本能夠解決,但由于通說的立論基礎在于傳統盜竊罪中整個犯罪過程中涉案物品價值同一,占有人的損失往往是指犯罪人在盜竊過程中對其他物品造成的損害,而非對犯罪對象造成的損失。故控制說解決不了合法占有人失去控制與盜竊行為人控制的非法財產的價值上差異的問題,且以此認定網絡盜竊有可能會出現打擊不力,保護不當的問題。
(三)利用失控說解決網絡盜竊的難題更為妥當
解決網絡盜竊的既遂認定問題,應當從既遂標準一般理論以及盜竊罪刑法規定的立法本意來分析。盜竊罪,屬于結果犯。結果犯,是指不僅要實施具體犯罪構成客觀要件的行為,而且必須發生法定的犯罪結果才構成既遂的犯罪,即以法定的犯罪結果的發生與否作為犯罪既遂與未遂區別標志的犯罪。法定的犯罪結果,是專指犯罪行為通過對犯罪對象的作用而給犯罪客體造成的物質性的、可以具體測量確定的、有形的損害結果。故盜竊罪的特定犯罪結果應該是盜竊行為給合法占有人對公私財物的占有造成的直接損害事實,換言之,盜竊罪的特定犯罪結果的主要內容就是占有權的受損害事實。所以盜竊罪既遂的成立的標志應當是占有權受損害事實。
占有權的受損害事實的發生與否,就是指合法占有人對其控制之下的財物因被盜竊而完全失去了占有欲控制。因為在盜竊罪中,只有所有人或持有人對其控制之下的財物失去了完全控制,才能直接體現盜竊罪占有權的具體損害事實現實存在,并且持有人或所有人一旦失去對其財物的控制,所有權的損害結果立即出現,盜竊罪既遂當然成立。可見,被盜財物實際脫離了所有人或持有人的控制這一具體事實,與盜竊罪的犯罪結果具有形式與內容的關系,兩者在時間上是同時發生的。
刑法規定盜竊罪的目的在于保護合法占有財產的正常秩序。在合法占有人失去控制的財物與盜竊行為人控制的財物的價值存在差異的情況,從保護合法占有財產屬于盜竊罪的立法目的的角度出發,應該認定前者的價值。
故此,從盜竊的犯罪結果的發生是合法占有人對財物的占有受到損害以及刑法規定盜竊罪的目的是保護合法占有出發,網絡盜竊的既遂標準應當是合法占有人對財物的占有受到侵害,對該財物失去控制為標準。這與“失控說”闡明的主旨是一樣的,所以認定網絡盜竊罪的標準采取失控說更為妥當。
注釋:
[1]安利萍:《盜竊網絡虛擬財產行為之定性探討》,載《新疆警告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5年第4期。
[2]彭清燕:《論網絡虛擬財產的刑法保護》,載《山東省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4年第4期。
[3]于志剛著:《虛擬空間中的刑法理論》,中國方正出版社2003年版,第93頁。
[4]參見彭曉輝、張光忠:《我國網絡游戲中“虛擬財產”的法律保護問題》載《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2004年第3期。
*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100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