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菲作品的詩意探究

王 潔

【摘要】杜菲是法國野獸派成員之一,他前期的作品具有野獸派共同的特點,即強烈的色彩對比和簡潔概括的造型。隨著藝術風格的成熟,杜菲的作品開始收起野獸派的激烈鋒芒,變得溫和抒情,陽光明媚,畫面充滿了浪漫詩意的情懷。

【關鍵詞】野獸派;主觀色彩;渲染;勾勒;詩意

法國藝術家杜菲,二十世紀初起活躍于現代藝術之都的巴黎藝術圈,與馬蒂斯、弗拉芒克、德蘭等志趣相投的一群人,一起開創了比之稍前的印象派先驅更為激進的藝術流派,翻開了現代藝術新的一頁。他和他的藝術戰友們由于在畫面上體現出空前的色彩解放,因此獲得了一個不僅在當時,即使在當代也絕對搶眼的代名詞——“野獸派”。

當然,我們需把杜菲及其野獸派團體放在歷史情境中去考察。當時是二十世紀初,十九世紀中期開始的印象派在半個世紀里頭已經深入人心了,尤其是后印象派三杰塞尚、梵高、高更的藝術作品和觀念,讓巴黎的藝術圈子最早接受了現代藝術的洗禮。盡管如此,當馬蒂斯、弗拉芒克、德蘭、杜菲等人的作品在巴黎展出時,依然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以致有了“野獸派”這個略帶鄙視的稱謂。

然而,在今天,當我們翻開杜菲的作品,恐怕很難再用“野獸”這種過激的字眼來評價他的藝術創作了,反之,從他的作品中更多能感受到一種詩意的美。站在杜菲的作品前,你會如欣賞輕歌曼舞,輕松、散淡,無拘無束,如輕風拂面,清新與自然,如沐浴春風,聞聽樂聲,散步閑庭,坐享“安樂椅”。

一、杜菲的早期作品

杜菲早期的作品(1897-1920年),深受當時流行的各種風格流派的影響,如塞尚、畢加索、馬蒂斯等的畫風對年輕的杜菲影響巨大。看杜菲早在1897年的一幅紙板油畫《勒阿佛爾的風景》,其用色和用筆可以明顯看出是對塞尚的模仿。綠色的大范圍使用及長方塊形的筆觸排列,都是塞尚慣用的手法。1898年的《向著鋼琴的加斯頓》和同年創作的《自畫像》,杜菲則采用了歐洲傳統的深暗色調,明確的光線效果,尤其是大面積的暗色襯托一兩處亮色,說明杜菲在早期的學習中也是按照從卡拉瓦喬、倫勃朗到新古典主義的歐洲傳統繪畫方式接受藝術訓練的。唯有不同的是,從造型的簡潔概括和用筆的大膽隨意上,可以看出,杜菲的身上一開始就具備藝術革新的精神因子。

與很多藝術家不同,翻開杜菲的作品,我們可以明顯感受到,從起初到最后,他的作品始終都洋溢著陽光明媚,快樂輕松的氣氛。這一切得益于他對兒時美好生活的記憶和一生開朗豁達的性格。杜菲說過,“我年輕的時代是在音樂與海的懷抱中長大的。”他的父親是一位鋼琴教師,弟弟是長笛演奏家和作曲家,杜菲從小就傾聽著美妙的音樂長大,并經常有機會觀賞大型演奏會,因此,杜菲的作品中常常描繪演奏會現場,這或許是受了德加的影響,但來自杜菲本人的生活感受和藝術趣味無疑是最重要的。杜菲在一生當中創作了許多與音樂相關的作品,如演奏會、各種樂器靜物等,他的作品傳達給觀眾的都是快樂的情緒,人們在欣賞繪畫作品的同時,似乎也聽到了美妙的樂曲聲,這或許正是杜菲創作此類作品的初衷。

1902年創作的《勒阿佛爾劇院的演奏會》,近處是幾位統一在暗色中的大提琴手,畫面的中央是由白色樂譜襯托出來的一位大提琴手的頭部,左上方是燈光炫目的舞臺和幾位正在演出的演員,強烈的明暗及遠近透視變化營造出戲劇化的效果。這樣的畫面及表現手法也是德加作品中常見的,應該說杜菲早期作品受德加的影響不小。

二、杜菲的野獸派時期作品

1904年到1906年,杜菲創作了許多描繪海濱、港口的風景作品。這些作品描繪的是停泊在港口的,豎立著的桅桿上掛著各色旗幟的船只,及海濱享受日光浴的游人們。這些作品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杜菲開始嘗試使用野獸派的主觀色彩,形體上大膽概括與取舍,色彩幾近平涂,線的作用開始凸現。杜菲在這個階段時曾說過:“眼睛是畫家自己的敵人,只忠實自己的眼睛就會受到欺騙。”看來,他此時開始擺脫古典傳統和印象派的影響,即不再忠實于對自然的真實描繪,而是強調主觀的感受,追求內心的真實代替自然的真實。同樣是追求真實,但一種是外在的自然真實,一種是內在的情感真實,杜菲由前者轉向后者,實現了個人風格的一次重大轉變。這個階段也是杜菲與野獸派其他成員的作品面貌和藝術主張最為一致的時期。雖然在1908年以后的許多年里,杜菲曾迷戀于畢加索、勃拉克等人的立體主義(1908年杜菲曾和勃拉克一起),也嘗試了多幅立體主義作品,最著名的要算1914年創作的《大浴女》,明顯是立體主義的創作手法,但最終杜菲還是放棄了這一對他來說不怎么適合的表現手法,回到了他所擅長的自由用色和線條上來了。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立體派風格的作品在創作當中更需要一種理性的思考,更多運用抽象的符號、堅硬的形象、艱澀的用筆和刻意的構圖,畫面的意義令人費解,這明顯與杜菲陽光明朗、自由隨意的藝術氣質不相符。

三、杜菲的成熟期作品

自1920年左右開始,杜菲正式拋棄了對各種流行風格的盲目追隨和模仿,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藝術語言,從此他的個人風格正式形成,并一直持續到藝術生涯的最后。

這可以從1924年至1925年杜菲創作的一系列遠眺的港口和海景看出。杜菲用藍色大面積涂染背景之后,再用深色的線條,主要是黑色線條看似隨意地勾勒出船只、水波紋和汽船上冒出來的縷縷煙霧,還有岸邊的行人、樹木、房屋等。畫面色調統一,氣氛熱烈,尤其是靈活的線條顯露出輕松、靈動和激情奔放,與杜菲追求快樂愉悅的藝術感受完全一致。后來,杜菲用同樣的手法創作了《賽馬場》《海景》等一系列作品。綠色薄涂渲染的賽馬場上,用深線勾勒出了馬匹、騎士、觀眾等主要形象,人物和馬躍然紙上,生動無比,整個畫面透出了勃勃生機,畫面氣氛自然是輕松快樂的。即使是室內景物,描繪模特、靜物或畫室一角,杜菲都采用大面積渲染的手法,通過或冷或暖的某種色調,營造出畫面的主要氣氛,然后用各色線條勾勒出主要形象及周圍環境。他尤其喜歡描繪花紋圖案,如墻壁、地板、人物衣飾處的華麗紋飾,使畫面顯得繁花簇擁,熱鬧非凡,有時則寥寥數筆,簡潔明快,干凈利落。

1936-1937年,杜菲受法國政府之邀,為1937年在巴黎舉辦的世界博覽會創作巨幅油畫作品《電的世界》(高100cm寬600cm),這是為電力館制作的,要求反映電力對人類的巨大貢獻。創作巨幅油畫之前,他先創作了四幅規模相當的水彩作品,在此基礎上又創作了油畫作品。這幅作品沿用了杜菲一貫的創作風格,即在用色和線條造型上都是杜菲式的渲染和勾勒,只是在畫面構圖上,由于尺幅過大,指定(下轉第253頁)(上接第252頁)主題的既定要求,使得畫面內容異常繁雜,眾多人物、建筑、背景等,要統一在一個巨大的畫面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杜菲采用了東方藝術的散點透視法,把發生在不同時空里的事件在同一個畫面中呈現出來,充分反映出了主題的要求。此作的展出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成為杜菲一生當中最重要的代表作。1952-1953年,杜菲將同一主題制作成彩色石版畫,由此可見他對這一作品的鐘情程度。

后期的杜菲在用色和用線上更加隨心所欲,畫面也更加生動自然,尤其是線的運用,既能將復雜的事物用最簡潔概括,又不失準確嚴謹的線條勾勒出來,而且線條本身極具表情變化,令觀者為之傾心。除此之外,杜菲作品的構圖也越來越自由,很多時候完全不顧西方傳統焦點透視的限制,對畫面進行隨意的布局安排。如1950年后,杜菲畫了大量的《樂團演奏》《靜物樂器》《靜物花卉》《畫室》等等題材的作品,這些作品中,他越來越自如地運用色彩、線條及構圖法則,畫面體現了藝術家無比的自信,其一生所追求的快樂愉悅感在每一幅作品中表露無遺。

杜菲的作品突破了現實的真實的限制,用充滿想象力的色彩、線條進行藝術造型表現,畫面充滿著濃郁的詩情畫意,因此,獲得了一種超越現實的浪漫主義藝術效果,表達了藝術家一生追求陽光、愉悅的浪漫情懷,這就是杜菲的詩意,或曰詩意的杜菲。

參考文獻

[1]何政廣.描繪光與色的大師——杜菲[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7。

[2]畢加索等著.常寧生編譯.現代藝術大師論藝術[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12。

作者簡介:

王潔,女,漢族,陜西榆林人。碩士研究生,寶雞文理學院美術系教師,研究方向:油畫理論和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