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考驗

楊金鳳

強子和阿蘭是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最近正在商量結婚的事。說來也怪，兩人的關系越親密，摩擦就越多，經常會鬧點小別扭。

這天，兩人去趕廟會，在路上因為一言不合，拌起了嘴，后來就索性板著臉，不理對方。到了廟會，阿蘭一頭扎進人群中，一眨眼就不見了。強子知道，她是在跟自己斗氣哩。

強子也憋著_肚子氣，心想：好，各玩各的，我才不想跟你走一塊呢。他扭頭便往反方向走。

廟會上很熱鬧，有吃的、玩的、看的，強子逛了一會兒，一肚子氣不知不覺就沒了。這時，他想到阿蘭，頓時就沒了玩心。為啥?阿蘭這丫頭的脾氣他已經掌握了十之八九，比較沖動，容易鉆牛角尖。每回，他們鬧不愉快，阿蘭非得有一個星期不跟他說話。剛才路上這么一鬧，強子一氣之下，還說出了“分手”二字。現在兩人失去聯系這么久，阿蘭要是一時想不開，那可要鑄成大錯了!

這么一想，強子的心倏地一下提了起來，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他忙掏出手機打給阿蘭，可傳來的卻是關機的提示音。這下，強子更慌了，急忙開始找人，一邊找，一邊大聲喊著阿蘭的名字。

強子跑了大半個廟會，嗓子也喊啞了，就是沒看見阿蘭。最后，他來到一個表演的舞臺下。只見那兒人山人海，臺上正有一位民間藝人在表演飛斧。強子知道，阿蘭最喜歡看這種驚險刺激的表演，她此刻應該就在人群中。于是，他一邊喊著“阿蘭，阿蘭”，一邊使勁往人群里鉆。強子擠出一身汗，還是沒看到阿蘭的人影。

這時，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喝彩，強子也禁不住看向了臺上。臺當中站著一位赤膊大漢，面前放著一排寒光閃閃的短斧，手里還拿著一對，他大喝一聲：“一、二、三，中!”一把斧頭便脫手而出，在空中飛旋而過。“呼”的一下，正中十米開外的圓形木墩，臺下立時又是一片叫好聲。

那大漢演得興起，兩只手不停地從面前取起斧子，如同發射飛碟的裝置一般，時而單發，時而雙發，只聽得一連串“呼呼呼……”之聲，十幾只木墩上都嵌著一把斧頭，仔細一看，嘿!斧頭還組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趁著兩個助手把斧頭取下來的工夫，那大漢得意洋洋地抱拳繞場一周，朗聲說道：“下面的表演才是真功夫，不知哪位觀眾有膽量，上臺來配合一下，站到木墩中間，我保證您毫發無傷，傷了我給您治，死了我給您償命!”

這話一說完，臺下立刻一片沉默。站在中間，不就是給那大漢當活靶子嗎?斧頭又沒長眼睛，萬一偏一寸，還不砍到肉啊?死了償命，說得好聽，死了還怎么償?

大漢一連喊了幾遍，可臺下就是沒人敢出聲。就在冷場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我來!”

一個女孩從強子身旁擠了過去，前面的人自覺給她讓出一條路來。女孩三步兩步，一下躥到了臺上。強子定睛一看，傻了，這不正是阿蘭嗎?

他的心終于“咚”的一下落了回去，接著鼻子就開始冒氣了：好啊，原來你一直躲在我后面，我喊了這么久，也不回答一聲!

臺上的大漢高興地跟阿蘭握了握手，還沖下面嚷嚷：“你們看看，這么多大老爺們，還不如一個姑娘家有膽量!”

阿蘭興奮地朝觀眾揮揮手，對大漢說道：“師傅，我相信你!就是萬一我傷了、死了，也不用你治，不用你償命，請你放心大膽地表演吧!”

阿蘭把話說得很響，是故意說給強子聽的。強子不禁皺起了眉頭：還跟我慪氣啊!

大漢樂得哈哈大笑，翹起了大拇指：“好姑娘!好膽量!好氣度!”

阿蘭得意地朝強子的方向瞟了一眼，就跑到木墩中間去了。兩個助手讓她伸出雙臂，然后在她的脖子和手腕處都鎖了鐵環。大漢向觀眾解釋，這是安全措施，主要是怕臺上的觀眾臨時緊張而亂動身體，那就正好迎上飛斧了。

阿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斜睨著強子說：“我才不緊張呢，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大漢又夸了一聲好，便走回木墩前十米，站定，屏氣凝神，開始做表演前的準備。

強子呆呆地看到這兒，猛然回過神來，天啊，這個丫頭簡直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他連忙大叫起來：“停!等等!”邊說，邊飛身搶上臺去，“阿蘭，你不要命了，快下來!”

阿蘭板著臉說：“我不用你管，你不是要分手嗎?我現在和你沒有關系了。”強子急了：“我錯了，是我說錯了還不行嗎?你快下來吧，這太危險了，萬一失手，你就沒命了!”

阿蘭顯然沒消氣，脖子一梗說：“沒命才好呢!”

這時，那大漢大步過來了，粗聲粗氣地喝道：“小伙子，你啥意思呀?你是說我會失手?”

強子慌忙作揖賠罪，跟他解釋起來，說這是自己的未婚妻，因為跟他慪氣才跑上來的，懇求大漢別讓阿蘭參加表演了。

大漢想都不想，一揮手拒絕了：“不行!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我現在讓她下臺，觀眾會怎么說?”

強子急得抓耳撓腮，忽然靈光一動：“這樣，我來代替她，這樣總可以吧?”誰知，大漢還是搖頭：“我的斧頭還沒出手，絕不可能讓人下臺的!即便現在你未婚妻自己反悔了，也不能下臺!”

話音剛落，阿蘭就在那邊嚷了起來：“我不反悔，師傅你快開始吧!”

大漢也不搭理強子了，他走回原來的位置，扎了個馬步。接著，他讓一位助手走到阿蘭身邊，給她蒙上了雙眼。同時，另一位站在大漢身邊的助手給大漢也蒙上了黑布。

強子一看，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你還要蒙上眼睛?”

大漢瞅他一眼，說道：“這才是真功夫。你放心吧，我玩了三十年飛斧，也就失手過——不多，才兩回。”

什么?強子驚得差點癱在地上，都失手過兩回了，那還了得?

強子呆了一呆，飛奔過去擋在阿蘭身前：“我站在她前面參加表演，行不行?”

大漢一怔，低頭考慮了片刻，勉強同意了。強子緊緊地貼著阿蘭，也是張開雙臂，兩個人疊在一起。

大漢又走過來警告他，這套道具只有一副鎖，他站在前面，可千萬不要躲閃，否則后果自負。強子咬咬牙：“來吧，我一定不會躲!”

阿蘭沒料到男友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沉默了片刻，在后面嘟噥著：“你湊什么熱鬧?”

強子沒吱聲，只是又往后貼近了些，盡量把阿蘭的身體都遮擋住。忽然，阿蘭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停，停!師傅，我不玩了!”

站在他們身邊的那位助手嬉皮笑臉地說道：“已經晚了，不玩也得玩，你最好別反悔，要不然我師傅一生氣，斧頭說不定就飛偏了。”

一聽這話，阿蘭果然嚇得不敢高聲喊了，輕輕說道：“強子，你真好……我錯了，我不該跟你斗氣，現在怎么辦?”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強子沒好氣地往后壓了壓，用背脊堵住了她的嘴巴。現在能怎么辦?只能祈禱這位師傅別失手了!

大漢雙眼已經蒙上黑布，雙手各執一把短斧。接著，強予的眼睛也被蒙上了。表演馬上正式開始，臺上臺下靜得出奇，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

強子聽得大漢嘁道：“一、二、三，中!”下意識地一閉眼睛，心想這下

完了。他只覺得腳邊掠過一陣風，“呼”的一下，想來是飛斧砍中了腳邊的木墩，聽起來，此刻臺下也騷動起來了。

強子還好，阿蘭在后面已經嚇得尖叫起來。強子擔心她亂動，趕忙給她鼓勁：“別怕，你咬住我就不怕了，就算失手，斧頭也傷不到你，有我擋著呢。”

阿蘭一聽，語氣哽咽起來：“不行，不行，傷到你我也不活了!”

對面的大漢喊道：“別動!一、二、三，中!”

這回，阿蘭果然嚇得一口咬住了強子的肩，把強子疼得呀，還不敢動彈。同時，他感覺后背涼涼濕濕的，唉，敢情是阿蘭的眼淚下來了!兩人只聽得大漢連連暴喝，一把把斧頭飛了過來，臺下也是驚叫聲不斷。

也不知飛過來多少把斧頭，好在大漢一直沒失手。突然大漢叫道：“最后是頭上的兩把了，別躲啊，一躲就砍中腦袋了。”

強子又緊張又窩火，干脆豁出去了，喊道：“來吧，我要是動一下就不是男人!”

剛說完，背后阿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喊：“停停停，我要站在前面，我要站在前面!”強子說：“別傻了，我肉比你厚，傷不到你!”

這么一說，阿蘭哭得更厲害了。那大漢哈哈大笑：“不用換了，萬一我真失手，總得有一個冤魂!”他略一停頓，似乎是在凝神運氣，大喝一聲，“走!”

強子感覺耳畔“呼呼”兩聲，兩把斧頭貼著腦袋落在了木墩上。強子來不及喘口氣，一把扯下臉上的黑布，回頭一看，阿蘭的臉上早已掛滿了淚花。

助手很快打開阿蘭身上的鎖，她一把扯下黑布，撲到了男友懷里，摟著他又跳又哭：“強子，以后我再也不和你斗氣了，真的!老天保佑，我再也不讓你為我冒險了!”

大漢樂呵呵地走過來，說道：“姑娘，你未婚夫關鍵時刻能夠為你舍身擋斧，嫁這樣的男人一定沒錯，不過，以后可千萬別再鬧小孩子脾氣!”他轉頭又對強子說道，“小伙子，你得感謝我，要不然，你們能這么快和好嗎?哈哈!”

強子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見他這么說，氣呼呼地說：“你還想要我們感謝，呸!我告訴你，你這種表演是犯法的，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大漢呵呵一笑，朝一旁的助手打了個眼色。那助手走到木墩前，取下一把斧頭拿在手上。大漢也拿了把斧頭，作出飛斧的姿勢，嘴中喊道：“一、二、三，中!”可他手中的斧頭卻沒有飛出，卻見那個助手把斧頭“呼”的一下直接砍在木墩上。

頓時，強子和阿蘭目瞪口呆，不過他們很快又破涕為笑，摟在了一起：剛才聽到臺下的笑聲，原來是在笑這呀!

(題圖、插圖：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