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13歲女孩的7年守候

戴志悅 吳 敏

6歲那年的冬天，媽媽收拾了幾件衣服走出了家，她在后面邊跑邊哭，追出兩里地，但媽媽頭也不回，拋下了她和高位截癱的爸爸。

她一個人縮在房屋的小角落里，很久很久……從此，她就很少說話，默默地挑起照顧爸爸的重擔。

她說：“媽媽跑了，我就是媽媽。”

7年過去，當初的小女孩黃鳳長成了一個15歲的少女。2010年4月30日，她帶著爸爸來到武警總醫(yī)院開始了第一療程的治療。這里有她的希望。

6歲承擔起一個家

像所有孩子一樣，黃鳳也曾有快樂的童年，2002年春天，隨著父親黃志仁從樓梯上摔下的一刻，所有的快樂戛然而止。

頸椎傷了兩節(jié)，經(jīng)過20多天的搶救，黃志仁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頸部以下全部癱瘓，他無力承擔繼續(xù)治療需要的30萬醫(yī)療費，回到了安徽蚌埠的農(nóng)村老家。

2003年底，黃鳳的媽媽徹底離開了這個家。媽媽走了，爸爸癱在床上無法動彈，6歲的黃鳳不懂什么叫“絕望”，只知道要讓全家不餓肚子，要讓爸爸躺得舒服一點。

黃志仁想死了算了，這樣黃鳳她媽就會把她接走。他開始絕食。誰知，自己不吃飯，黃鳳也不吃。挨到第三天，黃鳳也滴米不進。“我勸她，她又勸我。”接著父女倆哭成一團。第四天，黃志仁終于妥協(xié)。

那時候，黃鳳個子不如灶臺高，踩著板凳做飯，米飯或者清水煮面，喂完父親，剩兩口自己草草吃掉。

后來，躺在床上的黃志仁教黃鳳做菜。幾年過去，黃鳳的廚藝大長，周末還會去集市上花一兩塊錢買條小魚給爸爸補充營養(yǎng)。

躺久了不舒服，黃鳳就琢磨著給爸爸翻翻身。1米72的黃志仁體重130斤，小黃鳳比爸爸的床沒高出多少，就用牙咬著爸爸的衣服，頭拱爸爸的身子，花了20多分鐘，終于給爸爸翻了個身。

黃鳳一直堅持著上學，直到四年級，她實在無力承擔學費，輟學了。

板車和木板床

所有的生活費用，就是每年1700元的低保，撐到2008年，家里連鍋都揭不開。11歲的黃鳳決定帶著爸爸去討飯，要錢給爸爸治病。

村里人用鐵架做了個車，將他們拉到汽車站，大巴車司機免了他們的車費。

到了上海，白天乞討，晚上露宿在一個商場的門口。鐵床上躺著爸爸，床下放著他們?nèi)康募耶敚€有黃鳳的書包。

一邊乞討，一邊打聽給父親治病的醫(yī)院。黃鳳推著沉重的鐵架車，從火車站到醫(yī)院整整走了5天。

他們在上海乞討了兩個月，討來4000多元錢，回到老家，黃鳳重讀了四年級。

2009年7月，黃鳳在央視《走近科學》上看到武警總醫(yī)院能治高位截癱，就帶著借來的一點錢，央求同鄉(xiāng)帶他們來京給父親看病。下了汽車，黃鳳拿出隨身帶的木板、錘子、釘子和輪子，釘出一個木板床，拴上一條布帶子，用瘦弱的肩膀拉著父親走上大街。

沒錢做檢查，沒錢住院，每晚在超市門口乞討生活費。

黃鳳的乞討生活被網(wǎng)友拍下來，得到許多人的關心，到8月份，陸續(xù)給他們的愛心捐款已超過兩萬兀。

今年4月，黃鳳再次來到了北京，武警總醫(yī)院破例讓費用不夠的黃志仁住進醫(yī)院。

“我不會離開爸爸”

武警總醫(yī)院干細胞移植科主任安沂華見到黃志仁，連稱奇跡：“長期癱瘓臥床的患者極易出現(xiàn)褥瘡、肺部感染、下肢血液栓塞等并發(fā)癥，但他統(tǒng)統(tǒng)沒有，身體的各項檢查結(jié)果都正常。這往往需要3個人24小時輪流照顧才可能實現(xiàn)，而她只是一個什么醫(yī)學常識都不懂的孩子。”

醫(yī)院為黃志仁制訂了神經(jīng)干細胞移植方案。目前，黃志仁已接受了兩次手術。這個療程分為三次移植，再過十幾天，黃志仁就能出院。但后續(xù)還需要十幾萬，這對黃鳳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shù)字。

2010年5月19日，武警總醫(yī)院干細胞移植科的醫(yī)生、護士、清潔工、病友都自發(fā)給黃鳳捐款。一位蘇丹病人的家屬送來了1萬元，他說：“她是個英雄的女孩!”

回憶往昔，黃志仁經(jīng)常流下淚水。黃鳳總是默默地從床頭拿出一條毛巾，把父親臉上的淚擦干。

她說：“我不會離開爸爸，我爸不好，我就一直照顧他!”

她從不展示自己的可憐

黃鳳不愛說話，但經(jīng)常下意識地把頭輕輕靠在熟悉的人肩上。中央電視臺記者潘穎，曾給黃鳳拍過一個短片，她一來到病房，黃鳳就跑過去緊緊摟住她——黃鳳畢竟還是個孩子，在這個本來應該依靠別人的年齡，她卻成為爸爸的依靠。

潘穎說：黃鳳不像有些需要幫助的人那樣，看到記者就去展示自己的可憐。黃鳳不一樣，只要她力所能及的事，堅決不接受別人的幫助，哪怕是一瓶礦泉水。

采訪結(jié)束后，黃鳳要了一張紙，讓記者寫下名字。護士說，所有幫過她的人，她都記下了名字。

媒體的報道和醫(yī)生護士的照顧只有短短十幾天，接下來的一切還只能靠小黃鳳那單薄的肩膀去扛。這樣的生活，她已經(jīng)過了7年，不知道還會有幾個7年。

“拍攝黃鳳的短片時，我們曾經(jīng)找了一個6歲的孩子模擬她當年照顧爸爸的動作，結(jié)果根本無法完成。”潘穎說，“愛所能創(chuàng)造的奇跡，超過我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