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王子”的堅守

李 強 楊嘉利

自立寫生遇上貧困娃

朱礫的母親叫游秀梅,下崗前是重慶鋼鐵公司的炊事員。1992年,游秀梅和丈夫便雙雙下崗,家中的處境一落千丈。朱礫之前學彈琴、學繪畫每月都要花200多元,可下崗后連吃飯都成了問題,一天晚上,游秀梅叫住朱礫說:“你要不別去學琴了……”

朱礫很喜歡彈鋼琴,但他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然后怯生生地問游秀梅:“媽媽,我還可以繼續去學畫畫嗎?”游秀梅不忍心再拒絕兒子,她橫下心來說:“小礫,你只要能用心畫畫,爸爸媽媽就一直讓你畫下去。”這天,游秀梅下了一個決心:就算是為了兒子也要闖一闖……游秀梅從賣蛋糕做起,和丈夫每天風雨無阻地推著小貨車去叫賣。幾年后,夫婦倆在渡口區開起了一家中餐館,并且很快又開了5家連鎖分店。家中的處境又好起來,但朱礫花錢從不大手大腳———幾年的艱苦生活,讓朱礫明白爸爸媽媽每掙1分錢都多么艱難。

2005年6月,朱礫被四川美術學院工業設計專業錄取,他決心要靠畫畫去掙學費:“媽,你和爸爸在那樣艱苦的情況下都能打拼出來,我也一定能!”

大學開學前朱礫和幾個同學去江津駱來山寫生,認識了一個叫毛竹的9歲男孩。幾年前,毛竹的爸爸上山采藥時摔傷,癱瘓臥床,毛竹連小學二年級都沒上完就輟學了。朱礫有了要幫一幫毛竹的沖動。

9月初,游秀梅拿出為朱礫準備的學費說:“小礫,你雖然說要自己掙錢交學費,可第一年的學費還是從家里拿吧。”朱礫想了想答應了。第二天,朱礫又去了江津,他將其中的3000元錢交到駱來山小學,作為資助毛竹和其他5名同樣貧困的學生上小學的費用,然后又將毛竹的爸爸送去醫院治療。他對毛竹說:“往后,家里缺錢了,你就寫信告訴哥哥,哥哥會想辦法幫助你們。”

朱礫把向媽媽“借”來的學費全都用來幫助毛竹,他又拿什么去繳學費呢?朱礫找到高中同學借錢繳了上大學的第一筆學費,并開始琢磨著掙錢的辦法。

一天,朱礫下課后突然看見有個學生在撿別人喝完飲料后扔下的空瓶子,他的心里不由一顫:“難道撿廢品去賣也能掙錢嗎?”朱礫很快了解到,在四川美術學院,靠撿廢品賣掙取學費的學生不少———美術學院的學生大多花錢大方,飲料瓶幾乎每個垃圾箱天天都會被裝得滿滿的,外面的人又不能進入校園撿廢品,就為貧困學生靠撿廢品賣錢創造了條件。只是作為一名大學生,朱礫剛開始撿廢品時也很猶豫。好幾次,他走到了垃圾箱前,手卻怎么也伸不出去,仿佛四周有無數的眼光在看著自己。直到有天晚上,朱礫撿了十多個空瓶子,賣了兩元多錢,這讓他看到了一種掙錢的可能。

撿垃圾“撿”來了美麗愛情

朱礫在學校里撿廢品,并由此開始了自己的初戀。

女孩叫覃爽(化名),是朱礫的同學。剛上大學時,由于朱礫繪畫基礎很好,覃爽就時常向他請教一些問題。2005年12月的一天,覃爽在學校的休閑廣場上看書,她突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同學,你的飲料瓶子還要嗎?”順著這個聲音看過去,覃爽驚呆了,竟是朱礫在撿廢品!這個善良的女孩決定要幫朱礫一把。

大學生活中的第一個新年來臨。學校里各個班級都在舉辦新年慶祝活動,覃爽就四處收集空瓶子,她的寢室里很快就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飲料瓶。

2006年元旦這天,覃爽叫了一位搬運貨物的棒棒,將空瓶子扛到學校外的一條小街上,她給朱礫打了電話,朱礫匆匆趕來,看見地上堆放著很多飲料瓶,“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想幫一幫你……”覃爽小聲說道。

朱礫很感動,而知道了朱礫撿廢品的真正原因,覃爽既震驚更感動,她在心里問自己:“如今能像朱礫這樣做的男孩還有多少,他難道不值得自己去愛、去擁有嗎?”此后的日子,從周一到周五,不管是去上課還是到食堂吃飯,他們只要看見路上有廢品就會撿回寢室,晚上又會去學校外的街道上、農貿市場和居民小區里撿廢品,到了星期天再送到廢品收購站去賣。

2007年10月,朱礫撿廢品賣錢資助山區貧困孩子的事,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他的母校———重慶市第37中邀請他去做報告。聽說朱礫兩年前以全區第一名的專業成績考上了四川美術學院,很多喜歡繪畫的學生便在報告會結束后圍住了朱礫,要做他的學生。朱礫眼前一亮:既然有這么多學生想要學畫畫,我為什么不能辦個畫室呢?兩個月后,被朱礫取名叫“起源”的畫室便正式授課了。

朱礫在教學生畫畫時格外嚴格,學生們畫畫,他則會在一旁邊畫邊做指導,實戰加演練的教學方式讓學生們很容易接受。沒過多久,朱礫的畫室便小有名氣。后來,朱礫又開始承接私人的名片設計和公司LOGO設計等業務,在交學費之外,還繼續資助貧困學生。

女友離去他依然堅守夢想

2008年9月的一天晚上,電視上的新聞引起了朱礫的注意,有個叫姜林的年輕人正向記者講述自己這幾年創辦森森孤學院,幫助流浪兒童的經歷。

大四的朱礫,有了更多時間可以自由支配,看了姜林的新聞,朱礫突然有了一個念頭:“他要是個真心幫助流浪兒童的人,我也可以去助他一臂之力呀。”朱礫上網了解到姜林少年時因為父母離婚,小學沒上完就從四川巴中跑出來,成了一名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朱礫對他的做法有了幾分理解。他找到了姜林,對姜林說,他愿意每個星期天到森森孤學院為孩子們上課!

快大學畢業了,朱礫和同學共同制作的電動車模型“蟈蟈”入圍了由中國美術家協會主辦的“全國美術展覽”,引起重慶一家廣告公司的關注,主動提出邀請他去做總經理助理,然而,幾天后,姜林聽說他要去廣告公司工作時惋惜不已:“我實際上很希望你大學畢業后能到‘森森來幫一幫我……”

姜林的這個想法,朱礫不是沒有看出來。可自己剛大學畢業就去這樣一所學校工作,周圍一定有很多人反對。接下來幾天,朱礫一直心事重重,他在一天晚上終于對覃爽說:“姜林大哥想讓我去幫幫他……”覃爽大吃一驚:“這怎么能行?你有空時去做義工我不反對,但要到那里工作……朱礫,你要為自己和我們的將來多想一想。”

覃爽的態度在朱礫的意料之中,可森森孤學院的處境卻讓他感到了一份放棄不下的責任:“姜大哥是個打工仔,在這座城市里一無所有,他能為了那些孩子做出犧牲,我為什么不能呢?小覃,我答應你,我去幫姜大哥做兩年,兩年后我一定去找份穩定的工作。”然而,在這件事上,覃爽的態度卻很堅定:“要么你去廣告公司上班,要么我們就分手!”7月12日,朱礫正式去森森孤學院報到,他接到覃爽打來的最后一個電話:“我們相愛了四年,可你對我的意見一點也聽不進去……朱礫,分手吧,再這樣下去你和我都會很痛苦。”

2009年7月21日,朱礫來到森森孤學院上班。那幾天里,突然發生的一件事更加堅定了他要幫姜林的決心。

那天,有個叫周佐軍的孩子因為打人受到了姜林的批評,晚上就帶著幾個只有八九歲的孩子跑出去,姜林連夜冒著大雨去四處尋找。第二天,朱礫上班時,看見姜林躺在床上渾身滾燙,詢問之下才知道頭天晚上發生的事。“我去把他找回來!”可從上午到下午,朱礫跑遍了石橋鋪、觀音橋這些流浪孩子常常聚集的地方,也沒能找到周佐軍。朱礫很沮喪,回到森森孤學院,看見姜林帶病為孩子們上課,他更加明白了姜林為什么要叫自己來幫幫他的原因!

幾天后,有人在解放碑的步行街上看見了周佐軍,姜林和朱礫立即趕去,果然在解放碑找到了周佐軍。可姜林和朱礫完全沒想到,幾天來周佐軍竟教唆幾個年齡更小的孩子去偷東西。

如今,朱礫感到擔心的事是,森森孤學院的辦學經費多是由重慶的義工們義賣報紙掙回來的錢,不僅有限,也很難長久維持下去。朱礫考慮最多的一個問題是,如何能依托這所特殊的學校創辦實業,讓學校能依靠自身的力量生存下去?

“我媽媽從下崗工人到打拼出連鎖飯店,她所經歷的艱辛我完全知道,我也從中學到了很多做生意的經驗。我既然把‘森森當成了事業,我就會和姜林大哥同心協力,希望能讓它盡快具有自身的造血功能,將來有更好的發展。”面對記者,朱礫這樣說道。盡管眼下,對于他的選擇,周圍很多人仍然不能理解,女友的離開對于朱礫更是重重的打擊。但朱礫說,他是在做一件不僅有社會意義,也會有美好前程的事,他一定會堅持下去,讓更多流浪兒童的成長道路開滿鮮花、灑滿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