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寫作研究中的浮躁學風（上）

張 慶 儒

公文寫作研究中的浮躁學風（上）

張 慶 儒

當今，在中國學術界，無論自然科學領域，還是社會科學領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著浮躁的學風。作為社會科學旗下的公文寫作研究層面，同樣未能幸免。

一、浮躁學風的一般表現

浮躁學風，就學術界而言，可謂目前的一大頑癥。

浮，其義之一為輕浮。《國語·楚語上》：“教之樂，以疏其穢而鎮其浮。”蘇軾有句：“愿子篤實慎勿浮”（《代書答梁先》）。躁，義項之一為急躁。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論語·季氏》）。浮躁學風，是指學術界人員在專業學習、科學研究中表現出的輕浮躁動的思想、態度和行為。此風已呈蔓延之勢，以致學術界的方方面面，均遭污染。

（一）乾坤挪移

在研究中、著作中，借鑒、引證均屬正常的學術行為，其前提是注明出處，以示尊重他人的勞動，并同自己的認知區分開來。然而，在著作中，將別人的作品任意取來，不標引自何處，完全當作自己成果，既非轉述，亦非引證，這就進入另一境界：剽竊。其實，這已與行竊無異，歷來為正直文人所不齒。但是，在時下公文寫作出版物中，已遠非鮮見了。

1.魚貫抄襲

單看某部著作，不易發現問題；對比研究多部著作，問題便凸現出來了。多年前，在研究公文寫作某課題之時，對比參照多部著作。因聚光于一點，便發現了意想不到的大問題：其中許多書局部文字相同。當然，在案頭有限的著作中，就出版時間，可知孰先孰后，卻難以斷定哪本抄哪本。因為這種抄襲已呈鏈條形態，可稱魚貫而行。對此幾本書，即使列出時間順序，也很難判斷甲抄乙，還是乙抄丙，可能甲抄丁，而戊則可能剽竊未上案頭之書。這種抄法，已難于確定始作俑者，哪本書為源頭之作。雖然人們期盼某人某書為終結者，實踐則頗有難度。因為它已成為難查頭、不知尾、無限延展的鏈環。

2.發訛傳訛

有人炮制虛妄之說，卻拉大旗作虎皮，冒充經典之名。接著，便有多人在著作中，拋開第一人的“發明”，直述其語，并稱出自典籍。這一現象，是筆者在一次尋根查閱中發現的。一次，筆者受遼寧省寫作學會之命，為擬報考公務員的大學畢業生講授《“申論”的應試》。備課階段，參閱多部介紹“申論”的教材。對“申論”出處這一點，幾乎全部驚人地一致：“申論”即“申而論之”，語出孔子《論語》。更有相同點，只注《論語》，卻一律不標《論語》之章名。為求根據確鑿，也求心里踏實，筆者從《論語》第一章《學而》，查到第二十章《堯曰》，一連搜索兩遍，均不見“申而論之”四字。后來請教一位古典文學老師，亦答沒有。于是，只好斷然舍棄出自《論語》的提法，而用《舊唐書·李絳傳》語：“前后朝臣裴武、柳公綽、白居易等， 或為奸人所排陷，特加貶黜。絳每以密疏申論，皆獲寬宥。”筆者倘無此授課任務，自然不會深究，也就發現不了這一秘密。很難想象，光天化日之下，有人竟將《論語》中并不存在的話，訛指出處，謂之“發訛”；緊步后塵，那么多人不辨真偽，跟風猛上，是謂“傳訛”。因之，數以百萬計使用此類教材的公務員報考者，不知“申而論之” 源自虛妄出處。虛假、錯誤知識的販賣，真是貽害無窮。在圖書市場，不知還有多少未被揭“秘”的“發訛傳訛”、“以訛傳訛”者，依然堂而皇之地傲立于知識之林。應該說，戳破如此“西洋鏡”，揭露其“訛”，還原其“真”，要比那些僅憑想當然地“制訛”，聞風便是雨地“傳訛”諸種行徑，不知艱辛多少倍。

3.整體遷徙

在互聯網上下載資料，頗為方便，只要拖動鼠標，點擊幾下，目的可達。作為閱讀、參考，無可非議；若將其大面積地移入自己的著作，便跌進行竊的泥淖。平面媒體亦然，對于別人出版的著作、發表的文章，幾乎從章到節地拓將下來，搬遷文字，植入自己的作品之中，公開出版。這是筆者在幾次讀書中不期而遇的。閱讀發行量并不很小的某本公文寫作書，有多節文字看來眼熟，以致愈看愈像，于是找出幾年前出版的拙著，兩廂對照，原來如此：整體遷徙。對于此類搬遷，有的還同作者打個招呼：“用一下”；而有的則連招呼都不打，干脆來個瞞天過海，實則自陷掩耳盜鈴之境地。學界友人遇此尷尬者，非少數人。許多學者或聽或見自己的成果遭竊，頗為鬧心，維護合法權益并非易事，時間成本、經濟成本，不可小覷，常常無可奈何，甚至只得苦笑而不了了之。

（二）概念杜撰

作為公文工作者，居于實踐之中，處于理論前沿，操作有悟，研究有得，提出新觀點，建立新概念，是與時俱進的作為，理論工作的應有之義。可是，新概念必須具有科學性，經得起實踐的檢驗，經得起歷史的推敲。如果作者隨心所欲，離開立足之根基，懸浮半空，杜撰開來，這種概念就必然令理論工作者不知所云，讓實際工作者一頭霧水，其意義自然化為烏有，甚至走向反面。

1.“擬定文件”

書曰：“起草擬定文件，是機關工作人員的一項重要職能。”作者在此提出了一個新概念：“擬定文件”。分析其結構，當為動賓詞組式的概念。對于“擬定”，《現代漢語詞典》釋義為：“起草制定”。那么“擬定文件”，便可釋為“起草制定文件”，由上句可知，“擬定文件”已非特定概念，那么，“起草擬定文件”又作何解釋呢？只能淪為疊床架屋式的病句了。其實，從該書這一部分全文看，所謂“擬定文件”，是與“文件”同義的。倘若省去“擬定”二字，也就不會迫使讀者如墜五里霧中了。本書還有一處釋義，也讓人不解：“什么叫文件？從宏觀上講，它是公文和信件的總稱。”在某局部，在一單位，或許有將公文與信件合稱為文件的，也只能是錯誤概念。如果拿到課堂上，寫進教材里，其負面影響可就不是一時一域了。為某特定事物下定義，涉及其本質特征，涉及其內涵、外延，倘若把握不確，退一步講，還是采用定論，或以普遍接受、約定俗成者為好，這方面的隨意與輕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2.公文外延

書曰：“我粗略梳理和統計了一下，在現代公文這個大系統中，可分為4個支系統、28個子系統、18個微系統”，“（1）法規性公文寫作系統。主要包括：命令、條令、條例、決定、決議、準則、公告、通告、通報等9個子系統。”“（2）實用性公文寫作系統。主要包括：請示報告、工作總結、領導講話、調研報告、經驗材料、先進事跡、信息簡報、通知、競職演說、就職演說、述職報告等11個子系統。其中前8種公文主要用于推動工作，對社會行為具有指導作用，但不具有法律效力。”“（3）理論性公文寫作系統。主要包括：理論文章、論文寫作、課題研究、政務評論等4個子系統。（4）宣傳性公文寫作系統。主要包括：新聞（消息）、通訊、新聞紀實、新聞評論等4個子系統。”連續摘錄，便于基本看清原貌，以免斷章取義。

通觀上述引文，至少存在三個問題：其一，多出子項。國務院發布的《國家行政機關公文處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指明：行政機關公文，“是行政機關在行政管理過程中形成的具有法定效力和規范體式的文書，是依法行政和進行公務活動的重要工具。”理解這一定義，起碼要把握三點，一是制作主體，即“行政機關”，作為一般公文，制作主體可依約定俗成，擴大至人民團體、企業事業單位，而其他單位、個人，則排除在外；二是形成環境，即“行政管理過程中”，而非行政管理之外的活動過程；三是特定性質，即“法定效力”、“規范體式”，而非“不具有法律效力”，不合乎規范體式的一般文書。上述三點具有綜合效應，決不可只顧一點，不及其余。憑以上標尺，衡量引述的“4個支系統”，便一目了然。這里，幾乎涵蓋了除文學體裁之外的全部文體。公文分類，從一定意義上說，就是界定其外延。如此建立公文大廈，那文山是如何也削不下來的。就形式邏輯而言，定義必須是相應、相稱的，即定義概念的外延與被定義概念的外延要相等，二者具有同一關系。該書作者在實踐中，出現了定義過寬的問題，在為公文分類之時，子項之和已大于母項，而非相等，犯了“多出子項”的錯誤，以致遠離公文的文章體裁亦納入其中。其二，文種出界。公文文種，是根據適用范圍、特定內涵而確定的公文體式的具體名稱。它規范行文關系、行文方向，明確界定適用范圍，是公文制發者必須準確而不模棱、認真而不敷衍地把握的。在前文，該作者指明，此處公文，是“指黨政機關”而言的，這就是一種明確限定。言黨的機關公文，必以《中國共產黨機關公文處理條例》（以下簡稱《條例》）為準繩；言國家行政機關公文，必以《辦法》為尺度。而在其“法規性公文”之中，居然出現了“條令”和“準則”，這是《條例》《辦法》并未列入的。筆者查了一下，“條令”，《人大機關公文處理辦法》《中國人民解放軍機關公文處理條例》均無此文種。這般為公文分類，超出中辦、人大、行政、軍隊機關公文文種界限，作為公文工作者，操作起來是有相當難度的。至于“準則”，曾是《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制定程序暫行條例》規定的文種，而作為法規性文種，上述4份文件同樣未予規定。說到文種出界，在面向社會大眾而非專業領域的教材、講授中，“條令”、“準則”可謂無依無托，這般空穴來風，同“法規”之間，相距豈止十萬八千里。其三，有悖規定。該書介紹“實用性公文”的11個子系統，便有 “通知”。作者將其列為第8種公文，指出：“其中前8種公文”“不具有法律效力”。此為臆造又一例。前文作者明明援引《辦法》所下的定義，“具有法律效力”本已清清楚楚，怎么剛剛翻過兩頁就背道而馳呢？說到“通知”，在現代公文之中，已有一段歷史了。民主革命時期，我黨領導下的幾個主要解放區，就已經規定并使用了。從1942年1月《陜甘寧邊區新公文程式》，到1949年2月《華北人民政府公文處理暫行辦法》，都將“通知”列為正式文種，只是此時“通知”，以平行為主。新中國成立后，在黨、政機關公文法規性文件中，“通知”一直占據重要位置，并成為現今公文中使用頻率最高、應用范圍最廣的文種。從公文的鐵定位置，到自身的法律效力，對“通知”，任何人都不可輕慢。

（三）文種曲解

文種，對于公文而言，具有標志性意義。準確運用文種，黨的機關公文，要遵循《條例》；行政機關公文，要執行《辦法》。對于公文標題，文種構成充分必要條件。文種不具，則不成其為公文標題；而文種錯用，標題則自傷其文，同公文主旨、內容將產生距離，甚至帶來負面影響。文種曲解，一指文種名稱或者似是而非，或者無中生有，以致概念錯位，引發混亂；二指適用范圍，要么擴而大之，要么縮而小之，闡釋隨意，使用無據，離開相關規定而自行其是。這一問題，在公文寫作著述中，已帶有一定普遍性了。

1.關于“命令（令）”

書曰：“命令和令是同一個文種，令是命令的簡稱。標題采用那一種，依怎樣通順而定。”“命令（令）”源于古代的“命”、“令”及“誥”、“誓”等公文。古來“命”、“令”有所分別。“大曰命，小曰令；上出曰命，下索曰令。”（宋·毛晃）“命”，皇帝的命令。“昔軒轅唐虞，同稱為命”，“秦并天下，改命曰制”。此后，“命”便不再作為文種使用了。“令”，下行的指令性公文。秦以前君臣同用，“降及七國，并稱曰令”，“秦法，皇后、太子稱令”。《史記·秦皇本紀》：“命為制，令為詔。”秦以后，歷代封建王朝都以“令”為下行公文，由于君主之“令”已作詔書，臣工之“令”則作為下行文種延續下來，它包括兩方面，一是軍隊將領使用的軍令，二是行政官員對下級的政令。將“命”與“令”合稱為“命令”，是在西漢時期，但不屬于正式公文。最早將其作為正式文種的，見于1931年11月中央工農民主政府頒布的《蘇維埃地方政府的暫行組織條例》：“(一)執行上級蘇維埃政府的命令、指令、訓令、法令、決議等等。”新中國成立后，“命令”在歷次公文法規性文件中，一直作為正式文種使用。1951年9月《公文處理暫行辦法》規定7類12種公文，其中第2類即為“命令”；1957年10月《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對公文名稱和體式問題的幾點意見（稿）》規定7類12種公文，其中第1類并列為兩種：“命令、令”，已作為兩個文種了；1981年2月《國家行政機關公文處理暫行辦法》規定9類15種公文，其中第1類并列3種：“命令、令、指令”；1987年2月《辦法》規定為10類15種公文，其中第1類并列兩種：“命令（令）、指令”，首次將“令”置于“命令”之后的括號內，由此沿用至今。現今的“命令（令）”，是同一文種兩名稱，這里沒有名稱的繁簡之別。由于是同一文種，兩名稱自然性質、特點、效力、作用相同，適用范圍一致。然而， 在用法上，還是有區別的，令文標題有時用“命令”，有時用“令”，其關鍵在于歷來傳承、習慣用法。這里，僅憑感覺，品味是否“順當”、“通順”，其操作難以把握，容易陷入“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境地。稍作分析，令文標題使用“命令”者，其標題有如下狀況：一是，由三要素組成的，既包括單體令文，例《國務院、中央軍委關于授予金春明同志“雷鋒式消防戰士”榮譽稱號的命令》，也包括復體令文，例《國務院關于在我國統一實行法定計量單位的命令》；二是，以事由與文種兩要素組成的，例《向全國進軍的命令》。令文標題使用“令”者，其標題有如下狀況：第一，由發文機關名稱加文種兩要素組成的，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令》；第二，由國家領導人職務名稱加文種組成的，例《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令》；第三，文種采用分類名稱的，“令”前加適用限制語，諸如嘉獎令、通緝令、戒嚴令，例《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特赦令》《國務院對民航王儀軒機組的嘉獎令》。

2.關于“公函”

書曰：“一般情況下，公函不需要正式的文件格式，比較簡便，這種公函稱便函。”又曰：“函的特點是不受公文規定的嚴格限制，如不用正式文件頭，也可不編文件號，有時還可不擬標題，因此用起來極為簡便”，“不相隸屬的機關所來往的函件，其標題有時只有‘事由’，而無發文機關和文件名稱。如《關于安排外國游覽者游覽、朝拜五臺山部分寺庫事》”。另曰：“去函的標題一般是：××單位（發文機關）關于××事給××單位（收文機關）的函”。就此錄言，辨析三點：第一，公函便函。這已經是一個歷史稱謂了。1951年《辦法》的7類12種公文中，有此1類2種：“公函：平行機關及不相隸屬的機關行文時用‘公函’。”“便函：介紹、商洽、詢問、催辦等事得用‘便函’，只須個人署名或蓋用機關長戳、圓章即可。”到了1957年，在新規定的7類12種公文中，已經沒有同類之“公函”、“便函”，只有“函”了。同時，有一段說明：“各機關之間為了商洽、詢問和答復某些事務性的問題，可以使用‘便函’。但是便函不作為正式的公文名稱。便函用機關信箋繕印，也不必編列發文字號。”自1981年以后，在正式文種中，只有“函”，而“公函”、“便函”的概念，也從規定中消失了。如此看來，就是遠在1951年，也沒有“公函稱便函”一說；而1957年以后，連這種說法的基礎都不存在了。第二，格式要求。該書認為，函“用起來極為簡便”，其根據為：“不用正式文件頭”，“不編文件號”，“有時還可不擬標題”。“簡便”到如此程度，還算是公文嗎？就時下而言，13種行政公文的格式要求是同一的，一個都不能少地具備“規范體式”。在這個問題上，絲毫不存在正與偏、詳與簡的差異。作為國家規定的正式文種，在公文制發中，理所當然地“用正式文件版頭”，“編文件號”，按照要求“擬標題”。非如此，“函”便不足以立于公文之林。至于上述“三不”，只能理解為對“函”的降格以求，甚至摒于正式公文之列了。這種不公平，公文工作者是不會容忍的。第三，標題構成。以上所引第三則提出：“去函的標題一般是：××單位（發文機關）關于××事給××單位（收文機關）的函”，這里又來一個標題四要素，與規定的標題三要素相比，憑空多了一個“收文機關”要素。這種不規范同樣要不得。倒是上引第二則有意思，竟然告訴人們：“不相隸屬的機關所來往的函件，其標題有時只有‘事由’，而無發文機關和文件名稱。”并且舉出例證。公文標題不能只有一要素，文種不行，“事由”同樣不行。這里，作者指給讀者的，已經不是“函”的標題，只不過算是表意尚欠完整的一句話而已。至于例證，就是在此函的具體環境中，所舉標題也只能判為不及格，同典范簡直天壤之別。說到底，這組文字根本就不是“函”的標題。

二、浮躁學風的成因探究

世間任何矛盾的生成，都有其外因與內因。“外因是變化的條件”，無此外因，便失卻矛盾的客觀要素；而“內因是變化的根據”，無此內因，則一切無從談起。

（一）社會轉型的輻射

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我國社會，正值轉型期，以總體觀之，是和諧的。可是，正如《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的，“也存在不少影響社會和諧的矛盾和問題”，其中包括“就業、社會保障、收入分配、教育、醫療、住房、安全生產、社會治安等方面關系群眾切身利益的問題比較突出”，“一些社會成員誠信缺失、道德失范”。社會變化，經濟轉型，必然帶來多種利益沖突。諸如，從土地荒漠化的持續推進，到礦難事故的接連發生，從社保基金的慘遭厄運，到貪官的鯨吞民脂民膏；在收益分配上，從彼領域同此領域的懸殊，到經營者與操作者的失衡。凡此種種，自然而然地導致社會成員的心氣浮躁。

（二）學界躁動的影響

作為社會組成部分的學術界，難以超然物外、遭受污染并非奇怪。2009年9月7日，中國工程院副院長杜祥琬院士，在第11屆中國科協年會“科學道德建設論壇”上，以“著實讓人痛心疾首”的憤慨，痛陳當下學術界的13種不端行為，包括論文著作造假、抄襲、剽竊；靠拉關系、靠“忽悠”來爭項目、爭經費；在自己并不了解的領域以權威姿態發表評論，誤導公眾（據《中國新聞網》）。南京大學王彬彬教授在2010年3月刊發的長篇論文中，詳盡揭露某知名學者出版多年的“經典”專著，抄襲至少5部中外專著，將其手法概括為“攪拌式”、“組裝式”、“掩耳盜鈴式”、“老老實實式”等（據《北京青年報》）。其實，浮躁學風正是社會上急功近利、浮躁不安的不良風氣在高等院校、科研機構及相關單位的反映。而這種反映，同樣是危害深重、影響長久的。

1.重數量，輕質量

從世界范圍看，我國科學技術論文的數量同其影響力尚不成比例。2003年，據美國《科學引文索引》（SCI）收錄的論文，我國發表論文的總量位居世界前列，排名第6位。但從另一方面看，反映論文質量的主要尺度，用以檢測論文影響力的單篇論文引證次數僅為3.01，居世界第124位。數與質的位次，差距十分明顯。對比而言，香港地區的論文總數排名靠后，而單篇論文引文次數竟排在世界第28位。顯然，注重數量不是問題，而質量不能與之相稱，適應不了客觀需要，才是大問題。

2.重表面，輕內涵

事物的表象可以說明本質，不一定都反映本質。一些人在表面繁榮上下功夫，卻不注重在內涵的挖掘、揭示上用氣力。學術研究要求長期積累，周密思考，擘肌分理，步步深入，進行原創性研究，進而獲得原創性成果。最忌浮光掠影，淺嘗輒止，急于求成。論文在有些人手上可以拼湊出來，可是科學技術的發現、發明和創新，憑借拼湊斷然達不到目的。表面上，發表的論文一篇接一篇，出版的著作一本接一本，數量可觀，熱熱鬧鬧，可探究內核卻空泛平平，缺少含金量。對這種“批量生產”論文、著作的現象，資深學者指斥為“學術泡沫”。難怪教育部副部長趙沁平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一針見血地指出：“國家每年花費巨額資金投入科學研究，換來的卻是大量的‘垃圾’論文，真正的科技創新嚴重不足。”

3.重當前，輕長遠

從事物的發展來看，“長遠”以“當前”為起點，“當前”以“長遠”為目標。兩者有機相聯，關系緊密，既不可切斷割裂，也不能顧此失彼、厚此薄彼。有些科研人員未能“風物長宜放眼量”，只盯“當前”，不管“長遠”，思想、力氣都在“當前”打轉轉，便形成短視行為。在科學研究的大路上，難以成就持續向前的推力，難以累積指日爆發的后勁，目光短淺當為重要原因之一。據報道，某學者一年之內發表SCI論文篇數超過半百，如此高產，世所罕見，卻未見其關于國內外重大科技成果及規劃的報道。至于某知名高校那一博士生導師，在自己的著作中，抄襲文字達10萬之巨，已不止掩耳盜鈴，實為飲鴆止渴，是以科研命運、學術前途，甚至人生未來作賭注了。

（作者系大連廣播學院原副校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