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三個男人與馬的傳奇

錢 毓

新疆著名馬術教練米吉提:馬是騎手的一部分!

對于45歲的米吉提來說,馬背上馱著的不止是人生的夢想,更重要的,是馬帶來的愉悅和安寧。馬,賦予他生命的意義,還有快樂。

米吉提在伊犁昭蘇草原長大,1983年開始接觸馬術。他初中畢業考取體校,專業是馬術。米吉提羨慕體校里那些航模、射箭專業,覺得那些專業受重視,也容易出成績。后來,教練給他講了一個騎手的故事,正是這個故事,改變了米吉提的一生。

故事講的是德國一名騎手在一次比賽中,摔斷了胳膊,截肢后仍然沒有放棄馬術的傳奇經歷。這名騎手通過腿、腳和口令來控制馬的行動,備戰奧運會,用沒有雙臂的軀體,與馬進行艱苦卓絕的磨合與交流,最終達到人馬合一的境界,取得了好成績。

1986年,米吉提到國家隊集訓,教練播放國際馬術比賽的錄像給隊員看,米吉提眼界大開。

在北京集訓的一年中,米吉提接受了西德兩位著名教練的指導,講怎么調教馬,怎么乘騎馬,如何掌握馬的脾氣,如何與馬建立信任等等。那時候,他才感覺原來騎馬并非那么簡單,還挺有講究的。

“馬是騎手的一部分。任何時候都沒有理由懲罰它。到了一定程度,騎手可以不用韁繩,就能讓馬服從你的指令。馬能明白你的肢體做出的每一個動作的含義。這就是所說的人馬合一。”這是外籍教練關于騎手與馬的關系的理念。

從北京回來后,米吉提開始了真正的騎馬訓練,也開始真正了解馬的性格與馬的世界。

騎手在馬上,助跑的時候是可以感覺到馬的狀態的。有時候,馬會表現出對自己不自信,猶豫不決。這時候騎手要用溫柔的語言安慰馬,鼓勵它。也可以用肢體語言安撫它,比如撫摸它的脖子或輕拍它的脖子,它都能感覺到你的鼓勵。

馬喜歡吃甜的東西,比如方塊糖、胡蘿卜等。如果它動作完成得好,教練就會獎勵給它一塊方塊糖,再拍拍它的脖子,算是表揚。這一招,很管用。米吉提最喜歡的是一匹3歲的德國馬,叫“龍騎”,性子剛烈。之前,很多人都騎過它,但都被摔了下來,因此它經常被關在馬廄里,被認為是不可調教的。

“龍騎”被關在1.8米高的磚砌的圈舍里。米吉提第一次看見它,它顯得不安,揚起蹄子想踢人,眼神充滿敵意。米吉提過去輕聲對他說“Stop!Stop!”,然后摸它的脖子。但馬躲開了。

按照過去的訓練習慣,米吉提每天給它喂蘿卜和糖。

第一次喂蘿卜的時候,它遠遠地站著看了半天,沒有過來。

第二天,他又喂。這次,它慢慢走近了些,聞了聞蘿卜,然后迅速咬了蘿卜就跑。

第三天,吃蘿卜的時候它沒有跑掉,似乎比較安心了。他摸馬的脖子,馬看起來安然接受。

到了第五天,米吉提終于順利騎到了馬背上。1.6米高的欄,它“騰”地就跳過去了。

看到馬的狀態挺好,米吉提想讓它到場地上自由活動活動。在場地里自由奔跑的時候,它是那么地激動,好像很久沒有到藍天下自由呼吸。

米吉提有些心疼。他叫馬過來。馬似乎領會了新主人的心意,居然跑了幾步后很聽話地停下來了。米吉提立刻送上它愛吃的蘿卜。這時候,馬的桀驁不馴的野性突然消失不見了,有的是對新主人的柔順和依戀。

在馬術隊,所有馬匹由專門的飼養員來照料。但為了和“龍騎”建立感情,米吉提堅持自己喂馬,連飼養員都看不過去了,對他說不必這么辛苦。但米吉提認為必須這么做,因為“龍騎”跟別的馬不一樣,要開發它的天分,必須徹底取得它的信賴,辦法只有一個:事事躬親。

這樣持續訓練了3個多月,“龍騎”終于服貼了。

1996年2月的一天,新疆馬術隊在吐魯番地區的托克遜縣訓練,準備沖刺9月份的全國比賽。那次,米吉提又沒戴頭盔。教練讓他下馬,米吉提有些不高興。

那天刮著風,米吉提的精力明顯不集中,他的情緒也傳染給了馬。正當他想著自己不愉快的事情的時候,他的馬和另外一匹馬在奔跑中相撞了!在雙方巨大的沖力下,馬應聲倒地,從頭部流下了一攤血。

當時米吉提的眼淚就下來了,因為他的馬是要準備去沖擊金牌的,卻因為個人情緒不佳,讓馬受了傷,很可能就不能參加比賽了。米吉提那時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來懲罰自己,他難過極了。

米吉提將馬牽到獸醫那里去檢查。獸醫說馬的肺部受到了震動,必須要灌藥治療。米吉提擰著它的鼻子準備強灌,但馬不愿意。為了插管子灌藥,米吉提將食指塞進馬嘴,馬一口咬住食指不放,米吉提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米吉提沒有退縮,他讓獸醫迅速將管子插了進去,順利灌藥。

事后,米吉提找到教練,向他誠懇道歉,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米吉提和傷愈后的馬參加了當年的全國馬術。錦標賽,新疆馬術隊獲得了金牌,拿了團體冠軍。

退役后的米吉提一直在北京當馬術教練,薪酬優厚。后來,米吉提偶然認識了新疆神木園馬術俱樂部董事長朱進。喝茶聊天的時候,朱進說想辦一個一流的馬術俱樂部,讓更多的新疆人接觸到優秀的馬匹,普及馬術運動。米吉提很贊同朱進的看法,接受了朱進的邀請。于是,他從北京回到新疆,成了神木園馬術俱樂部的總教練。

穆爾阿迪力:少年騎手和老馬“沙特龍”的故事

這是一個秋日的午后,天空湛藍如洗。年輕帥氣的穆爾阿迪力騎著他貼心的伙伴——“沙特龍”,在新疆馬術隊訓練場場地里進行越野障礙練習。微風習習,馬蹄落在沙地上,發出有韻律的踢踏聲。

20歲的穆爾阿迪力長得很清秀,甚至有些靦腆。如果沒有觀看過他的馬術表演,很難將他與一個訓練有素、戰功赫赫的職業騎手聯系起來。同樣,如果不仔細觀察,他的坐騎——和他同歲的“沙特龍”,也很難判斷它是身經百戰的名馬,曾幾度征戰全運會,屢屢拔得頭籌。“沙特龍”通體烏亮,神情平靜內斂。

這樣的一對奇異組合,無疑會勾起人們強烈的好奇心。

在人類的時光序列里,20歲顯然是個黃金年齡,正是青春勃發之際。而在相對短暫的馬的生命歷程里,20歲相當于人類的60歲,也就是到了遲暮之年。一般而言,馬術隊是不會再啟用這樣的老馬了。

2000年,“沙特龍”從俄羅斯進口,在新疆馬術隊服役。2001年11月,“沙特龍”和騎手吉爾斯在第九屆全運會上一舉奪得馬術障礙賽的個人冠軍。2005年第十屆全運會上,“沙特龍”和騎手獲得個人第三名。在這次比賽中,“沙特龍”后腿受傷,傷勢嚴重,面臨退役。

2007年冬天,17歲的穆爾阿迪力在教練吉爾斯的指導下進行馬術訓練,準備參加比賽。教練讓他每天給受傷的“沙特龍”按摩,他照辦。沒想到,一個冬天下來,老馬的傷竟然基本恢復,穆爾阿迪力與“沙特龍”的感情也因此與日俱增。

看老馬的狀態還可以,教練便想讓它去參加比賽。老馬畢竟有參賽經驗,目標就是2009年的十一屆全運會。

已有3年多沒有參賽的老馬,本已步入退役之列,但它不愧是一匹優秀的賽馬,有著超級良好的比賽欲望和經驗。特別是跳障礙的時候,它非常興奮,想拉都拉不住,很有比賽激情。這

太讓人意外了。

一般來說,人與馬要有四五年的磨合,才能參加比賽,而穆爾阿迪力和他的搭檔“沙特龍”,磨合了不到3年的時間。

這是穆爾阿迪力第一次參加全國比賽。在馬術障礙賽的比賽中,他和搭檔“沙特龍”這對有趣的組合吸引了全場的目光。除了在跨越最后一個障礙時打掉一欄被罰四分外,整個比賽過程都十分出色。穆爾阿迪力和他的搭檔拿了第二名。這個名次,讓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

穆爾阿迪力說,老馬的可貴之處還在于,當它感覺起跳距離不理想的時候,它會主動調整步伐,一直調整到理想的起跳點再跳。而有的馬則不會進行自我調整,多半會拒跳。

除了“沙特龍”,穆爾阿迪力平時乘騎的還有另外4匹馬,其中3匹是正在調教中的馬,還有1匹是參加過三項賽的成熟馬。而他最依戀和最敬重的,莫過于年邁的“沙特龍”。

在穆爾阿迪力所在的新疆體訓二大隊的榮譽檔案里,關于這名年輕騎手的參賽成績有如下記錄:

2007年,全國馬術三項錦標賽,獲團體第三名。

2008年,參加全國馬術場地障礙冠軍賽,獲團體和個人冠軍。

2009年,全國場地障礙錦標賽獲團體第二名;第十一屆全運會獲團體第四名。

朱進:一個人的馬術俱樂部

與新疆馬業的漸趨繁榮相對應的是,新疆馬術俱樂部的數量和規模近年來也在升級。新疆的馬術俱樂部已由最初的一兩家增至現在的十幾家,神木園馬術俱樂部就是其中之一,且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2008年冬天,有人在位于烏魯木齊市燕兒窩神木園酒店旁的20畝空地上,建起了新疆第一家英式馬術場地。在這里,除了馬場、馬術障礙場地外,還有室內調教圈、小型運動場和會所,馬廄里能容納50匹馬。加上買馬養馬,總投資上千萬元。神木園馬術俱樂部就這樣誕生了。那個人,就是這個俱樂部的董事長朱進。

當然,神木園馬術俱樂部并不是新疆第一家馬術俱樂部。之前,新疆首家馬術俱樂部——龍驤馬術俱樂部于2001年在烏魯木齊市雪蓮山成立。2009年,看好馬業的商人崔國棟,在五家渠市青格達湖邊建起了一個相當于4個烏魯木齊市南湖廣場大的馬術俱樂部。之后,烏魯木齊市南山、板房溝、石人溝等地,也都有馬術俱樂部在建,而且,每家俱樂部經營的側重點各有不同。

朱進主要依托酒店,以會員制、認養、寄養馬及休閑騎乘方式經營。崔國棟則在申報馬術培訓學校,意欲普及大眾的騎術,同時結合五家渠市當地的旅游經濟發展馬業。龍驤馬術俱樂部的許發元則以賽事帶動俱樂部的發展。

雖然數量增長較快,但新疆所有的馬術俱樂部幾乎都面臨收益困境。對俱樂部暫時沒有經濟回報的狀況,朱進的解釋是因為馬術運動剛剛興起,大眾接受還需要個過程。朱進承認經營壓力很大。因為馬產業是高風險、高投入的行業。

那么,自稱戶外運動、釣魚玩得都很精彩,釣魚還拿過全國第一的朱進,為何選擇高風險高投入的馬術俱樂部呢?

朱進是在烏魯木齊市種牛場長大,對馬并不陌生。他說,內地馬術俱樂部的發展已經具備一定的規模,很多內地馬場的從業人員都是新疆人,中國的良馬也多產自新疆。新疆擁有馬術運動發展得天獨厚的優勢,馬術運動既鍛煉身心,又能帶給人們快樂的享受,為什么不試一試呢?

在做神木園酒店的時候,朱進就準備搞馬術俱樂部。后去北京考察,原以為馬術場地是很大的操場,結果發現是個不大的場地。看了六七家馬場馬術,都是英式的,北京200多家有180多家都是馬場馬術。北京的馬場,每周都有比賽,馬術運動已有相當的普及性。

后來場地解決后,他就準備搞新疆第一家英式馬場馬術,如今已夢想成真。朱進說。馬是有感覺有靈性的可愛動物。練習馬術實際上是培養人的氣質,膽大,心細,專注。馬術的魅力在于征服感和駕馭感,而且天天都有新鮮感。

朱進認為,45分鐘花費上百元的馬術乘騎消費,在新疆有很多家庭能承受得起。神木園馬術俱樂部眼下主要進行宣傳,讓大家更多地了解馬術運動,俱樂部的網站也開始推介,還準備寒暑假搞馬術夏令營、冬令營活動。俱樂部和新疆職業大學也有合作意向,準備將該校的馬術專業實習基地設在神木園俱樂部。

朱進說,俱樂部的會員逐年有明顯攀升。而且,45匹馬中,被人認養的就有20多匹。目前,俱樂部有7個專業教練。雖然英式場地馬術運動在新疆還是起步階段,但對馬術運動在新疆的發展,他充滿了信心。

朱進的另一個愿望是:為新疆馬術隊提供最優秀的馬匹參加國內外重大賽事。由于資金原因,尚不能為優秀運動員提供足夠多的優秀馬匹參賽,一直是新疆馬術隊的軟肋。

1993年,新疆從哈薩克斯坦引進3匹賽馬,成為新疆馬術隊最早的“外援”。

1997年至2000年,新疆又先后從俄羅斯、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等國引進特拉克那等優良品種的馬20多匹。2003年,香港賽馬會無償給新疆贈送了51匹英國純血馬,還不斷將騎手送往歐洲集訓。隨后幾年,廣東、上海、內蒙古等地紛紛效仿,從國外購買高質量的馬匹。

2004年,新疆花費巨資,6匹在歐洲賽場上戰績赫赫的漢諾威血統的成熟運動馬從德國來到新疆,為備戰北京奧運會做準備。

2007年,由新疆體育局局長買買提·司地克親自率隊,赴歐洲多個國家就購買奧運參賽馬匹一事考察。經過與馬主多次談判,最終以500多萬元的價格為新疆馬術選手劉麗娜挑選了合適的參賽馬匹,參加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馬術比賽。但由于參賽經驗和技術相對落后的原因,劉麗娜淘汰出局。

近年來,私人馬術俱樂部積極參與到各類馬術賽事中,目前在新疆馬術隊的50匹賽馬中,有7匹是由私人俱樂部提供的。

朱進說,2009年,神木園俱樂部的賽馬出去打了一年的比賽,參加了多項全疆的1公里、3公里的速度賽馬,光獎金已經拿了七八萬。參加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比賽時,神木園馬術俱樂部作為全疆唯一一家參賽的馬術俱樂部,讓新疆人看到了馬術俱樂部的優良馬匹。

2010年7月在喀納斯舉行的馬術拉力賽上,神木園馬術俱樂部獲得馬術拉力賽季軍,團體賽第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