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換來的村規

徐國泰

伐樹鬧糾紛

為創建和諧社會,規范人們的文明行為,如今廣大鄉村都自發地訂立了許多村規民約。桃花村最近就訂了一項新村規,這村規是一耳光打來的。新鮮吧?說來還有一段小故事呢。

這天,樹販子老丁在桃花村胡四喜家買下了一批柳樹,這些樹與大頭家的樹相鄰。老丁早上談妥了價,清點了棵數之后,就用粉筆在每棵待伐的樹干上,寫上一個“伐”字做記號。老丁伐樹,用的是電鋸,電閘一合,鋸盤一轉,“嘩啦啦”,不到兩個小時,一大片樹就全伐倒了。

中午,大頭從外面回來,看到胡家與他家相鄰的一大片樹木伐倒了,心里就嘀咕:老胡家伐樹,不會伐錯我家的吧?這么想著,就過去看了看:呀!自己家里有棵長在界邊的柳樹,真的被伐倒了!

大頭的脾氣像六月天燒麥稈草,點火就著。一見他家的樹被伐倒了,馬上就大罵起來:“你們伐樹的瞎了眼睛,怎么把我家的樹伐倒了?”有個伐樹的幫工說:“這事跟我們沒關系,我們只管伐樹,伐哪棵,樹上都寫了‘伐字?！贝箢^見他家伐倒的那棵樹上是寫了個“伐”字,由此看來,伐錯了他家的樹,要找就應該找老丁,因為記號是老丁做的,“打酒找提壺的”,大頭就罵老丁:“狗日的亂點鴛鴦譜,做事不負責任!”

大頭正要去找老丁時,老丁剛好趕來了,他先看了看兩家地界,然后又瞅了瞅大頭家被放倒的樹上的那個“伐”字,馬上斬釘截鐵地說:“這棵樹上的‘伐字不是我寫的,我不可能跑到你家樹上來寫記號。”就在這時,不知是誰發現了胡四喜家靠界邊一棵沒有伐倒的樹干上有粉筆的痕跡,大家分析起來:一定是有人偷偷把這棵樹上的“伐”字擦掉了,然后在大頭家的樹上寫上了“伐”字。伐樹記號這么一移,胡四喜家該伐的樹沒伐,大頭家不該伐的樹又被伐倒了。這個偷梁換柱的缺德事,是誰干的呢?既然不是老丁,當然就是老胡了。

大頭與老胡兩家曾鬧過一些小矛盾。大頭馬上就對著胡四喜家罵開了:“胡老四,你也太缺德了!你家賣樹怎么把我的樹也給賣了?你這叫要錢不要臉!”

這時一群放午學的孩子也聚在這兒看熱鬧。胡四喜在地里干活,看到門口聚集了不少人,就收工往回跑,路上聽到大頭在破口罵他,便加快了腳步,一到家門口就質問起大頭:“你憑什么說你家樹上的‘伐字是我寫的,你這是找不著茅坑亂拉屎!”

“啥?”大頭一聽火一躥:“你做了缺德事還罵人?!”

“大頭,你少放狗屁,我做了啥缺德事?你說?”胡四喜也不讓步。

“你臉皮厚,在我樹上做記號,想拿我的樹賣錢,還不缺德透了!”

“你胡扯!”

“你放屁!”大頭上前一把揪住胡四喜的褂子,吼道,“你小子干了壞事還不認賬,老子今天就要教訓教訓你!”哪知胡四喜也不示弱,把袖子一卷,大叫道:“想打架,來吧!”

“伐”字是我寫的

就在雙方捏緊了拳頭,交戰之火一觸即燃的緊急關頭,有個叫黑娃的孩子飛跑過來,往兩人中間一站,大聲說道:“兩位叔叔別打了,那個‘伐字是我寫的!”

啊!黑娃這一說,好比滾油鍋里丟進了一把鹽,差點炸鍋了。胡四喜立即得到解脫,拍了拍雙手說道:“這下總算真相大白了吧!”大頭尷尬極了,有點哭笑不得地問黑娃:“你小子吃飽撐的,為什么要在我樹上寫‘伐字呢?”黑娃摸了摸后腦殼,說道,他上學經過這兒時,發現許多樹上都寫著一個‘伐字,他見這些字都寫得歪歪扭扭的,心里說,這是誰寫的,怎么這樣難看,讓我也來寫個瞧瞧,準比這漂亮多了,于是就撿起地上的粉筆頭在大頭家的樹上寫了一個“伐”字。

哦!原來是調皮的黑娃無心寫上的。

事情到此本該可以結束了,可倔脾氣的大頭卻不肯罷休。他家無辜地被伐倒了一棵樹,好心疼呀!就在黑娃轉身要走時,他趕了過來,要黑娃把小褂子脫下來,押在這兒讓他爸爸媽媽來取。

黑娃嚇得拔腿就跑。大頭一見他跑就追。黑娃就在大頭家的樹林里繞圈,只繞了幾圈,大頭就一把抓住了黑娃。就在大頭要動手扒黑娃的衣服時,大頭的兒子小爽放學回來了,聽說了這事,趕緊跑過來對他爸說:“爸爸,快放了黑娃,那個‘伐字是我寫的,不關黑娃的事!”

“說啥?那字是你寫的?”大頭驚得眼珠都不會轉了,在場的其他人也愣住了。大頭只好放了黑娃。大家這才明白黑娃說謊目的是勸和,不讓兩個大人打起架來。

大頭弄清楚了這事是自己的兒子干的,火氣更大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舉起巴掌“啪”地一下,狠狠搧了兒子一個大耳光:“你這個小兔崽子,頭腦出毛病了不是?吃里爬外的東西!這事你不說清楚,老子要你的小命!”下手太重,殷紅的血從小爽的嘴角慢慢流了出來。

胡四喜見大頭這么狠心打孩子,一咬牙拿來了一把利斧,對大頭叫道:“大頭,你別像個畜生一樣,跟孩子過不去,我現在把我家這棵大樹砍倒,一分錢不要送給你!”說著,就來到樹邊準備砍樹。哪知小爽不顧一切飛快地撲了過來,用他那瘦弱的身體緊緊地護住了大樹,哭著說:“住手!你們誰也別想動這棵樹!”

啊!這是咋回事?看小爽護樹的那個決心,似乎誰敢動樹,他就敢跟誰拼命!眾人都驚呆了:難道這樹里還藏著什么秘密?

有人就問小爽,為什么不讓人動樹?小爽嗚嗚咽咽地抽泣著,不說話。隔壁快嘴大嫂一邊拿出手帕幫小爽擦嘴角血跡,一邊摸著他的頭,問道:“好孩子,別哭了,你跟嬸嬸說說,為什么不讓別人動這棵樹?”小爽抹著眼淚,用手指了指樹梢,傷心地說:“這樹上有鳥巢!”

一條新村規

鳥巢?大家從茂密的枝葉間看上去,樹頂上果然有個鳥巢!

小爽說:“前天我爬到樹上看了,那巢里有四只小鳥,剛剛長出茸毛,要是伐倒了這棵樹,那小鳥就沒命了!”說著,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原來小爽早上上學時,正碰上老丁和胡四喜談好買樹事宜,老丁這回買下了胡家41棵樹,并在買好的樹上都做上了“伐”字記號。小爽擔心有鳥巢的那棵也在被賣之列,老丁他們一走,他立即就趕了過去,一看,不好!有鳥巢的那棵樹也有個“伐”字,他急得團團轉:這棵樹一伐倒,小鳥就沒命了,但樹是胡家的,又沒辦法叫人家不賣,怎么辦?想呀,想呀,他就想到了一個換樹的辦法:擦掉有鳥巢樹上的“伐”字,在他家樹上寫上一個“伐”字。結果,有鳥巢的樹就真的被保住了。

小爽含著淚水對大家說道:“我們老師說,鳥兒是人類的朋友,是害蟲的天敵,一只鳥兒一天能吃掉好多好多條害蟲!”大頭一聽,馬上就訓斥兒子:“鳥兒吃蟲子,關我們家屁事!它吃蟲子能幫我們家吃出錢來嗎?”小爽雖然挨了打,但還是不屈服,跟爸爸犟嘴道:“老師說,護鳥人人有責,鳥兒是保護森林的功臣,沒有了森林,人類就不能生存!”

大頭又要發脾氣,不料背后猛地傳來個洪亮的聲音:“小爽說得對!”大頭回頭一看,村主任來了。村主任批評大頭:“大頭哇,愛鳥護鳥是政府號召,你兒子做得對,你不支持,反而還打他,你連個孩子都不如!”村主任見大頭臉上有點愧意,又接著說:“最近我看了一個資料,說是一只啄木鳥每年可以吃掉4萬多條害蟲,我們可千萬不能小看了護鳥的意義啊!”

“啊!鳥兒的作用這么大?”人群中有人發出了驚嘆。

快嘴大嫂指著大頭的鼻子說道:“大頭,聽村主任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在你家門前,經常聽到啄木鳥‘篤篤的啄樹聲,你家的樹能長得這么好,不就是鳥兒吃蟲子幫你家吃出錢來了?”這一說,大頭終于嘿嘿嘿地笑了。

不久,桃花村的村民代表大會通過了一項護鳥的村規,村規中規定了兩條:一、所有村民一律不準亂捕濫殺小鳥;二、村內凡是有鳥巢的樹木一律禁伐。 ■

(責編: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