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龍
當下,傳統武術正處于中國社會轉型期,“從社會的基礎性結構上看,當代中國社會正在從農業社會轉向工業社會;從社會的前導性結構上看,當代中國社會正在從工業社會轉向信息社會;從社會的生活方式結構上看,當代中國社會正在從匱乏型社會轉向發展型社會;從社會的經濟類型結構上看,當代中國社會正在從計劃經濟社會轉型市場經濟社會”[1]。這種轉型期的社會多重跨越使傳統武術文化的生存境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正所謂“時運交移,質文代變”,“歌謠文理,與世推移”[7]。在歷史的地平線上,農耕文明是傳統武術誕生的原初境域,工業文明乃至后工業文明是當代傳統武術面臨的新的生存境域。歷史地平線從過去向當代的轉換,客觀上,迫使傳統武術不得不進行從“當年”到“當代”的發展更新。那么,傳統武術如何完成從“當年”到“當代”的發展更新,就顯得尤為關鍵。基于此,本研究從文化哲學視域,系統探究當代傳統武術創新發展的邏輯,旨在為當代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提供路徑。
1.1 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可能性
傳統武術之所以歷經千載,就是因為有每一代人對其進行歷史的繼承和超越。在這一歷史繼承和超越的過程中,人們在繼承歷史上先輩們遺留下來的傳統武術文化成果同時,誠如恩格斯所說的“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結蒂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5]那樣,人們又要根據自己時代的社會存在的實踐要求去篩選、詮釋、超越前輩們遺傳下來的傳統武術文化,推動傳統武術的時代發展。每一代人的社會實踐活動不可能相同,也就決定了每一時代傳統武術出場路徑不可能雷同。當前中國正處于急劇的社會轉型期,農業文明的實踐活動逐漸被工業文明乃至后工業文明的實踐活動所取代,這種客觀現實對于誕生于農耕文明的傳統武術而言,迫使傳統武術不得不進行從“當年”到“當代”的發展更新,在當代出場語境中以新的出場路徑和出場形態重新出場。但是,由于社會基礎的變更,實踐活動的更新,使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面臨著兩重性現實,一方面,由于實踐活動的創造性,新的實踐活動客觀上要求傳統武術文化必須超越過去,實現現代化出場;另一方面,由于傳統武術文化的自在性,束縛著傳統武術文化的超越。這兩重性構成了傳統武術文化的自在性和超越性矛盾。而要解決這對矛盾,拋棄傳統武術中的一些“陳規陋習”,實現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就必須通過傳統武術的文化批判。可見,傳統武術能否現代化出場關鍵取決于傳統武術的文化批判。
從當前傳統武術生存境域來看,傳統武術面臨內源性和外源性文化危機并存的局面。農耕文明基礎的日漸消失和老一輩武術家的相繼離世,給傳統武術文化帶來了內源性文化危機;奧林匹克體育的全球化發展和競技武術對其生存空間的壓縮則導致傳統武術面臨著外源性文化危機。因此,當下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迫切需要通過傳統武術文化批判,尋求傳統武術文化出場路徑,走出當前的文化危機,實現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據此,筆者認為,當下傳統武術完全具備現代化出場的可能性。
1.2 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必要性
當下,工業文明社會乃至后工業文明社會(生態文明)的時代發展,使誕生于農耕文明的傳統武術身處新的生存境域,從而面臨一些新的生存困境:隨著老一輩武術家的相繼離世,有些傳統武術技藝隨之人亡而技絕;以后現代性為主導的文化全球化發展,使文化發展與選擇具有多元性,傳統武術不再是人們的惟一真愛,傳統武術過去那種門庭若市、風光無限的景象已經蕩然無存,如今出現了“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敗落景象,傳統武術后繼乏人;同時由于競技武術體制優勢,傳統武術生存空間在競技武術擠壓下,已經漸漸淪為“后庭花”。總之,傳統武術由于生存社會基礎發生劇烈變化帶來的生存困境現實,使它的當代性和在場性受到了嚴重挑戰,已于不知不覺中身陷當代退場的險境。
因此,筆者認為,當下傳統武術生存境遇的尷尬現實使當下傳統武術文化不得不進行現代化出場。因為,傳統武術文化在我們中國人手上“不要說中斷傳統、丟失傳統,即使它未能發揮出應有的光輝和作用,那也是嚴重的失職,甚至是罪過”[2]。這也正是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的必要性所在。
2.1 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的內在機制
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是指在中國現代化進程中,以農耕文明為基礎的體驗性的傳統武術模式向工業文明為基礎的理性的傳統武術模式轉換,即以自覺自為的傳統武術文化模式取代自在自發的傳統武術模式。文化哲學告訴我們,從人的生存角度來看,文化轉型機制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是,文化的內在超越性和自在性之間的矛盾;另一個是,自覺的文化和自在的文化層面之間的互動。[10]以此為理論依據,可以為我們反思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提供一條可以參照的清晰路徑。當代傳統武術文化出場機制大體上可以包括兩個基本層面:一是,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超越性和自在性之間矛盾;二是,西方體育文化和傳統武術文化之間的互動。
當下傳統武術文化生存境遇現狀和中國社會出場以及文化全球化發展的社會現實,使傳統武術面臨著內源性和外源性文化危機,這迫切要求傳統武術進行一種內在的文化超越。這種內在超越從本質而言,體現著人對傳統武術本體價值的超越,但是,傳統武術具有千載的歷史傳統卻又形成傳統武術自在性,制約著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超越。這樣就使傳統武術文化具有內在超越性和自在性的內在張力或矛盾。在這一矛盾過程中,新的文化要素、文化特質和精神就會通過人的實踐活動的革命的批判的本性而誕生,開始與傳統武術原有模式發生沖突。這既是傳統武術文化危機的根源和內在機制,又是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的內在機制和動力。
傳統武術文化是一種自在的文化,它是技擊經驗、武德常識等一些經驗性的自在的因素構成的人的自在的存在方式或活動圖式;而西方體育文化是一種自覺的文化,它是以西方科學理性為基礎構建的人的自覺的存在方式或活動圖式。它們都屬于文化范疇,但是各自的存在形態和活動方式卻差別很大,以不同的方式影響和制約著人的活動和社會的運行,并且相互互動,推動體育文化的演進和發展。由此可見,西方體育文化對傳統武術文化超越維度與傳統武術文化內在的自我超越和自在性之間的矛盾構成了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的內在機制。
2.2 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途徑和方式
從傳統武術文化出場的機制來看,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超越性和自在性之間矛盾是傳統武術出場的深層驅動力,而外在的驅動機制則是西方體育文化對傳統武術文化的改造和超越維度。西方體育文化和傳統武術文化之間的互動,從近代至今的發展軌跡審視,具有兩種模式。
模式a:西方體育文化和傳統武術之間存在著必要的和恰當的張力,從而使傳統武術具有出場的內在驅動力。傳統武術文化中自在的文化因素強大,而自在文化因素強大的傳統武術具有保守性、惰性等特征,從而使其缺乏發展和進步。因而,這種情況下,傳統武術發展較慢。當西方體育文化不斷滲入之時,就會對傳統武術不斷地滲入西方體育文化因素,使傳統武術的內在超越性與自在性發生沖突,自身生長新的文化因素,而新的傳統武術文化因素、文化精神等通過人的能動性實踐活動逐漸生成,與舊的文化模式沖突,從而產生傳統武術的新的文化精神或范式,以一種新的文化形態出場。
模式b:傳統武術文化和西方體育文化缺乏必要張力的時候,就會使傳統武術缺乏內在發展動力,無法通過內在因素的創造性轉化而出場。這種模式通常會表現出兩種情況:一種是,傳統武術完全不與西方體育發生任何關聯,被看成是封建糟粕,其發展受到破壞,因此更談不上出場。“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傳統武術文化就是這種情況。另一種就是,完全按照奧林匹克體育思維和競賽模式構建的競技武術,按照西方體育思維運作的競技武術最終脫離了傳統武術母體,競技武術與傳統武術發生了深層裂變,這時候的競技武術不再是建立在超越傳統武術維度上,它是依靠體制才成為中國武術的全權“代言人”。它使傳統武術與西方體育發生了隔離,有的學者稱這時候的傳統武術為“后庭花”。當進軍奧運受挫之時,競技武術又表現出了對傳統武術的維護和肯定,發出了回歸傳統武術的呼聲。競技武術的這種發展對傳統武術的傷害更大,使傳統武術文化自在的文化因素更強大,使傳統武術只能淪落在民間自生自滅,以至于現在到了瀕危的險境。從傳統武術文化與西方體育文化互動發展而言,在當今傳統武術生存語境中發出的“傳統武術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聲音,也是不妥的。它同樣沒有使傳統武術文化和西方體育文化之間具有必要的張力來推動傳統武術的現代化發展。毫無疑問,保護傳統武術是必要的,但不是目的,發展才是硬道理。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就是對傳統武術的一種更好保護,是一種動態的保護,而非物質遺產只能算是對傳統武術的一種靜態保護。缺乏文化互動和張力的傳統武術保護,恐怕最終結果也會與發出這種聲音者的美好愿景大相徑庭。
從上述傳統武術和西方體育互動的模式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傳統武術文化出場的兩條不同路向:當傳統武術和西方體育之間存在必要的和適當的張力的時候,傳統武術會采取內在創造性轉化的路向,即采取傳統武術文化創新的方式;當傳統武術和西方體育之間不存在張力的時候,只有從外部引入新的體育文化因素,與傳統武術形成必要的張力,從而推動傳統武術發展,這就是傳統武術文化外在批判性重建的路向,即采取傳統武術文化整合的方式。
2.2.1 傳統武術內在創造性轉化:傳統武術文化創新
農耕文明基礎的日漸消失和老一輩武術家的相繼離世,給傳統武術文化帶來了內源性文化危機。在這種文化危機之時,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的必然選擇就是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創造性轉化,通過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超越性與自在性發生沖突,自身生長新的文化因素,從而實現傳統武術文化創新發展。
當下競技武術與傳統武術的深層斷裂,使競技武術缺乏必須的民族傳統文化支撐。這就是競技武術在創新中脫離了傳統武術文化內在創造性轉化途徑,失去了對傳統武術文化的繼承,從而使競技武術迷失了自我,在傳統武術面前被說成是“新式自由體操”,在西方體育面前說是民族傳統體育,最終卻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的體育項目。這給我們重構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理論提供了有益啟示——傳統武術的內在創造性轉化應注意處理好傳統武術的“傳統”與“現代”的關系問題,應在繼承基礎上有所創新、有所超越。
2.2.2 傳統武術文化外在批判性重建:傳統武術文化整合
傳統武術文化外在批判性重建是指傳統武術文化中具有的超穩定的自在文化因素,在成功地抑制內在的超越,使傳統武術自身很難生長出新的文化要素,最終必須靠外來的新文化模式沖擊,才能進入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批判,推動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奧林匹克體育的全球化發展和競技武術對其生存空間的壓縮則給傳統武術帶來了外源性文化危機。傳統武術是農業文明的產物,奧林匹克體育是工業文明的產物,從人類社會的發展而言,后者較前者具有一定的先進性,這就迫切要求傳統武術通過外在性批判,同時吸收和借鑒西方以及競技武術的先進文化要素,進行傳統武術文化的有機整合。在這一整合過程中,要注意處理好傳統武術文化與西方體育文化的關系問題,即“中”與“西”的關系問題。
當我們對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機制、途徑和方式解構之后,我們回眸一下,不難發現,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是在內在矛盾和外在矛盾的雙重動力下,沿著文化的內在創造性轉化和外在批判性重建兩條路徑進行傳統武術的文化創新和整合。需要明確的是,內在矛盾——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超越性和自在性之間矛盾是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的根本動力;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創造性轉化和外在批判性重建以及由此產生的文化創新和整合是有機的、共時性關聯,在傳統武術文化本體上達到了有機的統一。
3.1 文化自覺: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理論核心
費孝通先生晚年指出,文化的發展應“文化自覺”,各種文化發展應“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文化自覺”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既不表示要文化回歸,也不主張全盤西化”[3]。其實,這種文化自覺是以他者為參照系的一種自我反思。這種反思是一種文化持續、健康發展的動力,是其不失去身份認同,保持其文化精神的發展。因此,筆者認為,文化自覺對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具有重要意義,同時,也應是當下建構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理論的核心。
從人與文化的關系來看,文化自覺首先要對自己的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這其實就是文化反省。文化自身是不可能進行自我反省,但是,文化是人在實踐基礎上的類本質的對象化,通過實踐的自我批判就可以進行文化自我反省。在現實中,文化反省表現就是人的自我批判。可見,文化自覺歸根結蒂就是人的自覺。在傳統武術中,傳統武術文化自覺往往通過傳統武術人表現出來。即是說,這個由傳統走向現代化歷程的先行者往往是傳統武術人,他們作為傳統武術的傳統性與現代性之間的邊際人和傳統武術移民,是傳統武術現代化的重要媒介。這類的傳統武術人既是追慕傳統武術現代性的移情者,但又不是傳統武術的陌生人與決裂者,而是那種站在傳統武術文本給予他們的視野上的具有深刻的傳統武術“前見解”的人。正如伽達默爾所言,“前見解”是人們理解歷史和傳統之先決的和合法的條件,是人們向這個世界開放的基礎。正是在這個“前見解”的基礎上,傳統武術人具有了洞察傳統武術歷史走勢和現代性意識的精神儲備。同時,也因為“前見解”使傳統武術人獲得了傳統武術之現代性的合法的話語權力。傳統武術人對傳統武術的再釋讀不僅減弱了傳統與現代性之間的張力,而且使傳統武術出場也因他們拓寬了傳統與現代性之間的對界面而降低了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成本,從而實現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的內在創造性轉化的開啟。因而,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實質是一個傳統武術人文化自覺的歷程。
中國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中如何“文化自覺”?筆者認為,首先我們要用客觀的、冷靜的、理性的,甚至是以一種同情的理解的態度來評估傳統武術文化現狀。當下,傳統武術由于生存社會基礎發生劇烈變化帶來的生存困境同時,以后現代性為主導的文化全球化發展,使文化發展與選擇具有多元性,各種外來武技文化紛紛登場,使傳統武術不再是人們的惟一真愛,使它的當代性和在場性受到了嚴重挑戰,已于不知不覺中身陷當代退場的險境。其實,在世界的文化“底板”上,跆拳道、空手道等外來武技也是人類的優秀文化。傳統武術應與之進行連續不斷地、開放性對話和相互詰難,傳統武術才能不斷地吸取其精華,摒棄自身不足,才能在實踐中不斷地向前發展。
其次,我們不能再移植西方體育的評判體系來評判傳統武術文化,否則就會重蹈競技武術文化發展的老路——一味的以西方體育思維和評價機制來評價競技武術,最終使競技武術失去其身份認同,被人們質疑為體操的改版,甚至翻版。傳統武術文化應在自己文化核心價值理念下,建構自己的評判體系。那么,傳統武術文化的核心價值是什么呢?筆者認為,傳統武術文化的核心價值是技擊教化。表面上看,人們傳習的是傳統武術技擊,其實,技擊傳習只不過是一種手段。傳統武術的技擊教化是一種通過把武德“‘捆綁’于武術技術教學之中,使廣大習武者通過技術的磨煉,把‘捆綁’于技術之中的倫理道德‘知識’變成‘共識’,把‘共識’變成‘常識’,通過這些日用不知的常識構成控制的權利——武德,從而約束習武者的行為規范”[4]。真正的目的是要達到一種教化,一種“人之為人”的教化,教化人們做人的道理,教化人們處事的理念、原則,教化人們要成“仁”。
3.2 傳承、超越和借鑒、吸收: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立足點
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的外在原因就是文化全球化發展的多元性和中國社會急劇轉型的社會現實,使傳統武術文化不得不順應歷史的潮流進行現代化出場;內在原因就是傳統武術文化存在著滯后于時代發展的文化因子所致。可見,要實現傳統武術文化的現代化出場,一方面,要借助于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創造性轉化,形成再生的新文化因子;另一方面,要借助于外部力量的推動,借鑒和吸收外來體育文化先進理念和成果,對原有的傳統武術文化進行外在批判性重建。最后,通過內外合力促進傳統武術文化的現代化出場。因此,筆者認為,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只有站在內——傳承和超越、外——借鑒和吸收兩個立足上,才能使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在內與外的互動基礎上順利實現。
3.2.1 傳承、超越: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內在立足點
文化發展規律告訴我們:當代文化一定是吸取過去文化的成就,并建立在過去文化成就之上。傳統武術的每一時代發展都以前一時代的發展作為“歷史前提”。即每一時代的武術人既要在前代人造就的傳統武術文化中負重前行,同時又要為后一代武術人創造新的“歷史前提”。因此,對每一個時代具體的傳統武術形成而言,傳統武術文化也就有兩個基本來源:一是,繼承歷史上先輩們遺留下來的傳統武術文化成果;二是,反映那個時代的社會存在。一方面,人們要根據自己時代的社會存在的要求去詮釋、篩選前輩們遺傳下來的傳統武術文化;另一方面,人們又在繼承前輩們留下來的傳統武術文化成果基礎上去反映他們所處的那個時代的社會存在。在這兩者互動作用中形成了那個時代的傳統武術文化。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傳統武術文化資源,我們才能通過文化自覺以“正本清源,返本開新”的方式向傳統武術現代化再投資,才有推動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的精神動力。正如楊東平所言,“傳統正是這樣一種具有強大的情感力量和審美力量的復雜存在,他永遠不會為理性的解析所窮盡;對傳統的發現和再釋往往也成為現代文化的創造性來源”[8]。因此,繼承傳統武術文化的傳統,維系傳統武術文化的核心價值取向,是中國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的前提和基礎。
傳統武術文化出場機制告訴我們,傳統武術要實現現代化出場,必須在傳統武術文化內在超越性和自在性矛盾中,形成新的自覺的文化要素,與原有的傳統武術文化自在的文化要素形成沖突,造成傳統武術文化的內在創造性轉化,從而實現傳統武術文化更新。因此,在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中進行的“取舍”應是一種“揚棄”,即在繼承傳統武術核心價值取向上,對傳統武術進行實質性的超越,一種既要保留傳統武術文化發展合理內核,又要不失去傳統武術文化時代特色的超越,而不是一種簡單的形式化改進,只是簡單地留于形式的超越。因此,在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的“傳承和超越”立足點上,應處理好傳統武術“古”與“今”的辯證統一關系,真正完善傳統武術內源性“造血”機制,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
3.2.2 借鑒、吸收: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外在立足點
“不同民族的不同類型的文化傳統,彼此之間相互影響,交相輝映,這是文化發展的正常情況。攝取外來文化,從而豐富自己的文化傳統,這是文化發展的一個正常途徑”[11]。當下,傳統武術生存語境要求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要借鑒、吸收外來體育文化的一切優秀成果,通過傳統武術文化外在批判,引起傳統武術內在批判,以便去除傳統武術中那些頑固的、惰性的自在文化因素,促使其自覺的文化因素生長,實現傳統武術文化與外來體育的文化整合,使其具有時代性,從而達到傳統武術文化現代化出場鵠的。但是,在這種文化整合中,我們要有清醒的頭腦,不能只是把傳統武術與外域體育文化進行簡單的外在拼接。這種簡單的外在拼接文化整合方式在武術領域體現最明顯的就是競技武術。尤其是近些年為了奧運的目標,完全在奧林匹克體育思維控制下,按照奧林匹克體育競賽模式,對其改造、裝修,完全以一副西式體育的面孔出現,則充分地說明競技武術學習奧林匹克體育,“學的只是形式,而非精神”[12],缺乏時代性同時,還丟掉了民族性。競技武術文化整合的教訓啟迪我們:在傳統武術與外域體育文化整合中,傳統武術既不能留于文化的外在整合,使其缺乏民族性,又不能過分專注文化的民族性,使其失去時代性。誠如鄭永年先生所言,“文化藝術是世界性的,是時代性的,但更是民族性。沒有時代性的文化,就很難要大眾接受和吸收;沒有民族性的文化,就不會具有世界性”[13]。
因此,在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的“借鑒和吸收”立足點上,應處理好傳統武術和西方體育文化的辯證統一關系,即傳統武術的“中”與“外”辯證統一關系,真正完善傳統武術的外源性“輸血”機制,從而推動傳統武術健康發展。
3.3 一體兩翼: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路徑
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路徑對出場語境具有深度依賴性。當下,傳統武術生存于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新歷史出場語境中,這一歷史語境較傳統武術農耕社會的“原初出場語境”發生巨大變化。這一深度歷史出場語境轉換必然導致傳統武術以不同于過去的出場路徑出場。依據新的歷史出場語境和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立足點,筆者認為,傳統武術現代化出場路徑應是“一體兩翼”的創新格局。“一體”就是傳統武術必須植根于當代實踐,發揮時代功能,服務于時代需要;“兩翼”是指在文化自覺理論指導下,對農耕社會傳統武術的重新解讀即“返本開新”和對當代各種體育文化精華的深度對話。傳統武術之所以歷史悠久,伴隨和見證了中華民族文明的整個歷程,成為世界公認的中國文化符號之一,主要在于歷代的武術人對傳統武術的詮釋和重構。歷代的武術人對傳統武術的詮釋,在給傳統武術文本帶來“增值”或“減值”的同時,更重要價值在于對傳統武術文本意義的重鑄,以使傳統武術文本不斷更新,富有時代生命力。解讀傳統武術就是立足于傳承和超越上,以現代視域(前見解)對傳統武術文本進行重新解讀,在繼承傳統武術中一些精粹的思想同時,詮釋出傳統武術當代意蘊,服務于當代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傳統武術和當代各種體育文化精華的對話就是站在借鑒和吸收的立足點上,和當代各種體育文化精華進行深度對話,吸取其精華,為我所用,從而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大廈添磚加瓦。
誠如任平教授所言,“出場是對現成在場狀態的超越,永遠是對出場路徑、出場方式與出場形態的時代選擇”[6]。傳統武術之所以歷經千載沒有滅亡,其魅力在于不斷地“出場”,而不是一成不變的現成“在場狀態”。在中國傳統武術發展歷史上,傳統武術從來就沒有把自己作為一成不變的圭臬,而是具有一種隨著時代發展而不斷創新、不斷出場的思想旨趣。傳統武術通過不斷地選擇當代功能作為自己出場的時代主角和主旋律,從而不斷地維持其在時代實踐舞臺上的“在場性”。因此,在當代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語境中,傳統武術出場路徑和出場形態必將有所改變,以一種現代化出場方式,以保障傳統武術文化健康、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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