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里的守望者:文壇大隱塞林格

　　2010年1月27日，美國著名作家塞林格在家中去世，享年91歲。他在隱居近60年之后，終于徹底“隱”去了，但是，他的名聲不會隱去，他的《麥田里的守望者》不會隱去，直到現在，這部書依然擁有廣大的讀者，年銷25萬冊，暢銷不衰。而作家能衣食無憂地過半個多世紀的隱居生活，多是靠了這本書的版稅。
　　塞林格1919年生于紐約一個猶太富商之家，15歲時入一所軍校學習，畢業后先后在三所大學學習，但均未獲得學位。中學和大學期間他曾向一些文學雜志投稿，寫過一些電影評論文章，第一篇小說發表于1940年。1942年入伍，在歐洲情報部門從事反間諜工作，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1946年復員返回紐約后，成為自由撰稿人，開始真正的寫作生涯，主要向《紐約客》投稿。他對青少年的成長故事情有獨鐘，而在他的小說主人公身上都能看到他本人的影子。1951年《麥田里的守望者》出版，并在以大中學生為主的讀者群中引起轟動，其文化和藝術價值很快得到廣泛認可，塞林格也一舉成名，成為20世紀最受歡迎的作家。《麥田里的守望者》是他出版的唯一一部長篇小說，之后他還出版了《九故事》(1953)、《弗蘭尼與卓埃》(1961)和《抬高房梁，木匠們；西摩：小傳》(1963)等三部小說集。他最后發表的小說是《紐約客》1965年刊登的一篇25，000字的中篇小說。
　　《麥田里的守望者》發表于1951年，正是“垮掉派”興起之時。“二戰”結束后，用傳統現實主義藝術方法創作的戰爭小說一度風行美國文壇，但不久冷戰開始，出現了麥卡錫主義反共運動，進步的文化人受到政治迫害，人人循規蹈矩，恪守現行的規則和制度，形成了美國文壇的“沉默時代”。但有一些人尤其是青年一代看不慣這種粉飾現實的假道學，向舊傳統提出挑戰，于是誕生了“垮掉的一代”及其文學。《麥田里的守望者》便是反映和描繪這種叛逆精神的最優秀作品之一。
　　小說的主人公霍爾頓·考菲爾德是一個16歲的中學生，出生于中產階級家庭，像多數富家子弟一樣，被父母送進歷史悠久、名聲顯赫的潘西預科學校接受教育。在這所標榜以培養優秀青年為目標的名校中，天性敏感的霍爾頓目之所及、耳之所聞，除了偽善就是謊言。學生們粗俗不堪，沒有理想，女人、酒和性是他們最大的愛好。混跡于此的霍爾頓異常苦悶，他對社會公認的成才模式——接受名校教育、找份好工作，然后享受生活——尤其不以為然。學期結束，霍爾頓4門功課不及格，被學校開除。為躲避父母的責罵，他在紐約度過了一天兩夜的游蕩生活，目睹了不少丑惡行徑，接觸了更多形形色色的偽君子。愕然發現就連自己尊敬的老師也是個假正經，甚至還可能是個同性戀。霍爾頓在紐約徹底“逍遙放縱”了一把，他逛夜總會、抽煙、酗酒甚至召妓，這種放縱非但沒有減輕他內心的痛苦，反而加劇了他的孤獨感。當她發現社會處處在侵蝕純真的兒童世界時，絕望地決定與這齷齪虛偽的世界決裂，去西部尋找一片凈土，過隱居生活，然而他又清醒地意識到，他無路可逃。終于，他還是回到了父母身邊，并因精神抑郁而被送進精神病院。
　　書名出自主人公霍爾頓的一個白日夢：他夢見自己在看一群孩子在一個懸崖邊的麥田中奔跳游玩。因害怕孩子跌落懸崖，他就幻想自己在峭壁之下守望，以便接住跌落下來的孩子。當然，他并不是要做英雄才想這樣做。
　　小說采用第一人稱敘事手法，遵循流浪漢小說的體裁，讓霍爾頓用青少年獨有的口語詞匯，講述光怪陸離的紐約經歷，抒發真情實感，傳達了“沉默時代”中反叛青年的苦悶彷徨和空虛孤獨，揭露了20世紀50年代美國社會物質追求膨脹而精神生活萎縮的虛偽墮落。小說筆鋒犀利，不僅扣動了青年人的心弦，也受到成年人的喜愛。
　　霍爾頓是美國文學中極具代表性的溫和的反傳統青年形象，他甘于沉淪，不守紀律，不好好學習，和同學爭風吃醋，打架斗毆，滿口臟話，張口“他媽的”，閉口“混賬”。雖然滿口臟話，行為不端，但他本性并不壞。也不像后期“垮掉的一代”，用吸毒、縱欲等極端的方式來反傳統。他對妹妹關懷備至，對比他小的孩子關愛有加，為了孩子的健康安全，他夢想作麥田里的守望者。為了使孩子們純真心靈免遭污染，他擦掉墻上的污言穢語，這和他自己滿口臟話的習慣形成鮮明的對照。也許正是由于主人公這種具有人性光彩的善良本性和充滿矛盾的言談舉止，才使《麥田里的守望者》成為英美校園的暢銷書，使霍爾頓成為青年人的偶像。一時間，模仿霍爾頓的穿著打扮和行為方式成為那個時代青年的時尚。霍爾頓以早熟的眼光看待生活，自覺抵制壓制人性的主流社會，以渺小的個體對抗強大的社會，發出了一代青年的心聲。但他在反叛中經歷的艱難曲折、孤獨苦悶，卻具有令_人震撼的悲劇色彩。霍爾頓的離經叛道成為“垮掉的一代”反傳統運動的先聲，守望者的形象也深刻影響了后世的小說創作。
　　在塞林格聲譽日隆，把一代代美國青年的心緒撩撥得躁動不安時，他卻急流勇退，從1953年起就選擇了退出公眾視野。他在新罕布什爾州鄉間買了九十多英畝的土地，在山頂建了一座小屋，過起了隱居生活。歸隱山林之后，他拒絕接受記者采訪，也很少出門，愈是這樣，他愈顯得神秘莫測，愈是讓人好奇。于是幾十年來不斷有記者或他的擁躉“潛入”到他隱居的尼科什小鎮去打探消息，期望獲得他創作或生活的點點滴滴，可大多都是無功而返，能看到塞林格的背影已經是不錯的成果了。令塞林格沒想到(或早已想到?)的是，他因不想聞名而變得更加聞名了。
　　塞林格遠離了聚光燈，但他和他的《麥田里的守望者》從來沒有被人忘記。小說出版后的幾十年內，不斷被各種機構評為20世紀最優秀的長篇小說之一，成為美國幾乎所有中學用作教材的小說，暢銷不衰。當然也不斷爆出家長要求學校把《麥田里的守望者》列為禁書的消息，因為他們認為書的語言太過粗俗。塞林格本人幾十年來也不乏新聞，不過這些新聞大多不是關于他作品的，而是關于他對年輕姑娘的不懈追求的。雖日遁世，但塞林格并未與世隔絕。53歲那年，當他在雜志上看到18歲少女梅納德的照片和文章后，便怦然心動，寫信向梅納德表示愛慕(塞林格已于1966年與第二任妻子離婚)。結果這個耶魯大學一年級學生在與他書信往來一段時間后放棄學業，和他住到了一起，后來因為塞林格拒絕與梅納德生兒育女，兩人在10個月后不歡而散。梅納德在1999年著書公開兩人的情史，并拍賣了塞林格寫給她的情書，一時輿論大嘩。62歲時，他又向一位在電視上看到的女演員寫信示愛，這位36歲的女演員同樣是受寵若驚，很快就和他住到了一起。當然，他的戀愛或婚姻遠不止這些，據他的女兒瑪格麗特在2000年披露，他對他的女人大都態度惡劣。此外，他的新聞還來自于訴訟，他不止一次為維護自己的權益和人打官司，對未經他的授權，擅自出版他的書信和續寫他的作品的作家和出版商提起訴訟。
　　有人說他一直沒有間斷過寫作，有人說他已經寫出了十幾部書的書稿，都藏于保險柜中。但自1965年以來他從未發表任何作品卻是事實。有人說他是為了增加聲望故弄玄虛，有人說他未寫一字，根本就是江郎才盡了。1974年，他曾打破沉默，對《紐約時報》的記者說，“我的寫作只是為了自己的樂趣，發表了反而太惹人注意。我不要公眾干擾我的私生活。”也許這就是他選擇隱居和不再發表作品的真正答案?
　　塞林格去了，但蓋棺論定為時尚早，現在還難說得清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逃避現實的隱者?禪宗圣徒?放蕩不羈的天才?熱衷于追逐少女的情場老手?虐待婦女的怪人?或許都是，或許都不是。
　　塞林格去了，但《麥田里的守望者》依然散發著思想與藝術的光芒，他對時代精神的敏銳觀察，對人生困境的細致挖掘，準確而真實地抒發了一代人的心聲。
　　目前還不知道塞林格是不是真的留下了沒有發表的書稿，如果有，他又是如何交待的。隨著他的逝去，人們一定會對他的作品給予新的關注，如果他的保險柜中真的存有書稿，我們期待書稿能公諸于世，并能再一次驚世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