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學生“被游戲”想到的

　　日前，我去某地參加一個規模較大的“生態教育”經驗交流會，在該地某所學校觀摩了“生態課堂”教學后，我想在校園里隨便看看，一邊走一邊心里思索著課堂上的某些事情。在經過一組正在做游戲的學生旁邊時，幾位同學突然停下來立正著向我問好：“領導好！”第一位同學說；“歡迎領導到我們學校指導工作！”第二位同學說；“領導您辛苦了！”第三位同學緊接著說。我猝不及防，趕緊回了聲“同學們好”就匆匆離開了。沒走幾步，又遇到了一組同學，還是如此這般一番。心里一陣困惑，參觀校園的興致一點兒都沒有了。
　　我突然感到很悲哀：這些本來天真可愛的孩子們此時此刻顯得多么無奈和可憐啊。我們都經歷過孩童時期，孩子們在做游戲時應該是全神貫注的，記得自己小時候做課間游戲都是非常投入的，即便被上課鈴聲“喚醒”，心里也是一時之間難以放下。我驀地意識到，眼前的孩子們應該是被人為地安排著一組組地聚在操場上擺出做游戲的樣子，心里卻時時想著如何向靠近自己的“領導”表達“誠摯的問候”，鸚鵡學舌般地背誦著歡迎詞。教育的終極目標是讓學生的人生更有價值、更幸福，小學教育當然是讓每一個孩子擁有健康、快樂的童年，為孩子的一生打下幸福的底色。我們這里且不論及學生課業負擔過重的頑疾，就看看眼前這些孩子們吧，連最基本的課間玩樂的時間也被“教育者”別出心裁地利用了、偷走了、歪曲了、異化了！
　　新課程改革伊始提得最響亮的口號莫過于“以學生為本”“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孩子的一切，為了一切孩子”，很多學校倡導的“生態教育”理念，都強調學生是學校的主人，是課堂的主人。江蘇省著名特級教師蔡明曾這樣概括“生態課堂”的原則：生本性原則、生命性原則、生活性原則、生成性原則、生動性原則、生長性原則。而我們眼前的這些學生是學校的主人還是任人指使的木偶呢？想來這些課間“被游戲”的孩子們被刻意安排的時候，應該是在“做文明禮貌新人”“我為學校添光彩”之類的冠冕堂皇的名義下進行的吧！
　　我又突然感到可怕。美國教育界有一句名言：向孩子撒謊就是犯罪！我們所有的學校和教師也都會教導學生要做誠實的孩子，什么時候都不能弄虛作假。但很多諸如為了學校或者班級的所謂“榮譽”而安排學生和教師一起弄虛作假以應付上級檢查之類的事，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了吧，大有坦然處之的“境界”了。但是，如果撕開那層所謂的“集體的榮譽”的面紗，仔細看看，不都脫不掉夾帶著個人利益的私貨嗎？若問一年到頭，各單位領導什么時候工作最緊張，答案一定是上級領導要來檢查工作的時候。前不久《北京晨報》有則報道：一位睡眠門診醫生接診了一個病人，這個病人是位處長，因為部長要來視察工作，他忙著準備材料、安排接待，竟然緊張得連續十天睡不著覺，結果一頭黑發禿了頂。現在一些單位迎接檢查就是“準備材料”，“準備材料”的同義語幾乎就是“弄虛作假”，這幾乎成了“地球人都知道”的秘密。小學生對學校有檢查的印象大多是：突然通知要大掃除；即使是寒冬也要統一穿校服（冬裝必須得減掉啊）；見到檢查人員注意打招呼；有時要突擊背誦某一方面的知識，如“守則”之類；有外人聽課時要特別注意“配合”老師，當好“課托”……耳濡目染多了，小學生的心靈早就不自覺地被綁架而不自知了，健康的心靈不知不覺地被“鬼”“剃了頭”！錢學森生前曾浩嘆“我們的學校為什么培養不出杰出人才”，如果我們連學生最基本的人格獨立、思想自由都不加呵護，怎么能指望著“杰出人才”橫空出世呢。
　　教育專家朱小蔓在《道德危機時代的守望者》一文中對“中國社會轉型中出現的人的道德失范和精神迷失問題”表達了深深的憂慮。當前創建生態和諧社會中最大的困惑就是以個人誠信為核心的人文精神的缺失。人們的知、情、意、行被割裂開來，特別是知和行嚴重背離是造成很多社會問題的一劑毒藥。
　　2010年溫哥華冬奧會上，周洋勇奪女子短道速滑1500米金牌。比賽結束后，周洋說：“拿了金牌以后會改變很多，更有信心，也可以讓我爸我媽生活得更好一點。”這個被認為充滿人性的獲獎感言當時感動了很多人。但一位國家體育局官員卻很有意見，他在當時正召開的政協會上發言道：“說孝敬父母感謝父母都對，心里面也要有國家，要把國家放在前面，別光說父母就完了，這個要把它提出來。……要加強對運動員的勵志教育、德育。”這真有點令人悲哀，其實，周洋勇奪金牌不就是一個運動健兒對國家培養的最好報答嗎！
　　陶行知有句名言：社會即學校，生活即教育。在此，我想把這句話顛倒一下也是應該說得通的：學校即社會，教育即生活。在當前的中國，學校應該是學生生活的“社會”的主體，學生在校受教育的時光是學生生活的主要部分。美國教育家杜威說：“學校環境的職責，在于盡力排除現存環境中的丑陋現象，以免影響兒童的心理習慣。”教師的一言一行都會潛移默化地對孩子們產生影響，人們常說“身教重于言教”，講的就是這個道理。我們的學校和教師對此應該有足夠的警惕和自覺。
　　新銳作家韓寒曾說過一句話：“人生的第一次撒謊常常是從作文里開始的。”這句話確實有點意思。教育問題有時候不全是教育的問題，教學問題有時也不全是教學的問題。社會上很多人說一套做一套，流風所至，我們的學生也往往在課堂上說一套，課下說另一套。寫作時標語口號亂飛，根本不睬也從來沒懂“我手寫我心”為何物。這種風氣絕不該任其發展下去！
　　
　　（作者單位：江蘇省沛縣教師進修學校）
　　
　　（責任編輯：王亦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