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如同海瑞

　　不久前去海口市轉了幾天，訪海瑞墓園感受頗深。我在那里獨自坐了半天，仔細閱讀墻上的文字介紹，讓陪我的人在外面等得有點著急。這不僅是因為想起了“文革”初期對《海瑞罷官》這出戲的全國性批判，也是奇怪：生在偏僻海島、遠離京城、從來沒出過國的海瑞；舉止卻跟西方人似的。
　　
　　像海瑞那樣面對上級
　　
　　海瑞是明朝出生的人，通過鄉試中過舉人。之后到京城參加全國性統考，耗了六年卻每次總是名落孫山，后來候補了個小官，從此步入仕途，當了現在人稱的公務員了。
　　在當時阿諛奉承的年代，為官不久的海瑞顯得與眾不同。當御史上級召見時，其他部下都伏地跪拜，唯海瑞長揖而禮，因為他覺得“到御史所在的衙門當行部屬禮儀，這個學堂，是老師教育學生的地方，不應屈身行禮。
　　跪拜，其實是中國歷史上一個不好的習慣，它矮化了人的形象，也就矮化了人格。封建時代大部分國人腰都比較彎，不知和這個壞毛病有沒有關系。中國人甚至以彎曲腰為美，形容女性好看就會說“溜肩膀、水蛇腰。”像《紅樓夢》中弱不禁風的林黛玉一樣。想想看，一個人腰跟蛇似的，都彎成那樣了，不就和有頸椎病差不多了嗎?
　　同樣是封建時代，西方人的腰就不彎，相逢時他們會點頭示意，見到女性他們會把帽子摘一下，或者只是按一下表示敬意。西方曾經有過見國王單腿跪下的禮節，但那是面對最高領導，又不是雙膝跪下，而且不會長跪不起。至于見到貴族和上級，騎士的風度是將自己的大沿帽摘下，向前劃一個S形狀的弧線以示致意，和海瑞長拇而禮的方式異曲同工。
　　至于女性之間，直視對方恭敬地點頭示意就行了。當然見到國王和王后，她們也會行屈膝禮，比如見到英國女王。但那只是彎一下膝蓋而已，隨后又馬上站直，就是稍微單腿半蹲一下低頭，而不是跪在地上仰視，那是一種相當優雅的姿勢。像海瑞那樣迎來送往
　　身為政府官員，進京朝拜的事不能避免。在海瑞那個年代，地方官員進京旅差費和送京官的禮金要各戶攤派，所以進京一次擾民一次，出差多了老百姓吃苦就多。海瑞于是頒布地方性規定下令廢除這個習俗，自己以身作則，進京輕車簡從，不搞大開支，即便這個有限的費用也由他自己的機構出，不轉嫁給百姓。
　　同時，他禁止屬下大肆吃喝招待和不必要的迎來送往，以減少政府開支，進而減輕百姓稅賦。還不許官員新造房子，也不許他們裝修，房中各武家具也不準添置，有了也不給報銷。
　　至于接待來訪要員，海瑞也有自己的辦法。上任不久京城一位要員要經過其轄區，地方其他官員各個摩拳擦掌，備好銀兩準備好好孝敬一把。結果海瑞一封信寫過去，問這個要員究竟是“素性簡樸，不喜逢迎”，還是別人誤解其意，否則，為什么他每到一處，地方官都要花費幾百兩銀子為其置辦酒席呢?那個官員接信后很惱火，索性不從海瑞管轄地段走了，于是節省了當地的公款。
　　現在地方官進京跟玩似的，坐飛機當天就可以打個來回，可是各省都有駐京辦，花在“跑部”上的地方稅收就不知有多少了。后來發展到地級市都在京搞辦事處，直到2010年國務院一道命令，這些地縣級的駐京辦才得以逐步取消。駐京辦絕對稱得上是中國特色，意味著地方政府要為此負擔長期開支。
　　西方國家沒有“駐京辦”，他們對迎來送往這類事也看得很淡，不會從頭到尾地陪同來自首都的領導，宴請也沒有山珍海味。而花公款出行的部委大員們更是輕車簡從，不敢住高級酒店，打私人電話都自己出，看電視也不敢選收費的色情片。因為他們要面對眾目睽睽的選民、獨立的媒體和等著抓他們小辮子的反對派。
　　
　　像海瑞那樣置辦宴會
　　
　　海瑞幼年喪父，成長得益于母親謝氏，那可是一個身處茅廬眼觀天下的女性。海瑞小的時候，母親身體力行為其營造一個讀書學習的環境，等他成人后還時刻叮囑他謹慎為人，廉潔奉公，一直是他的良師益友。
　　海瑞和母親感情深厚，去各地任職一直帶著母親。也有過開幾桌家宴為母親祝壽的想法。招致了上級的調查。查來查去結果出人意料：這個萬人之上的父母官，為母親過生日只買了兩斤肉!讓奉命找他麻煩的官員都為其廉潔所感動。
　　現在國人富裕了，過生日擺宴席成了家常便飯。不過，好像為父母做壽還不太夸張，為孩子過生日的排場倒不小。我見到好多報道，在有些地方，一些級別很低權力卻挺大的小官借此動輒設下幾十桌、幾百人的宴席，部屬悉數到場，利益相關者更是心領神會。接受的賀禮錢財自然數量可觀。
　　西方人慶祝生日一般都是家宴，收賀禮不收錢，賀禮也都是一盒巧克力、一瓶紅酒這類的東西。如果有人借此收錢，會遭到鄙視。
　　在西方生活時，我觀察到那里節儉的人已經不少，更多的人則不浪費。他們重視盤中餐，看不上糟蹋食物的人，掉到盤子外面的菜他們會撿回來繼續吃。他們買兩斤肉就吃兩斤肉，絕不會吃一斤倒掉一斤。
　　一位公關公司的副總裁跟我說起曾經陪同一名瑞士人去江浙一帶訪問客戶。當地主人好酒好菜招待過后，瑞士人卻不高興，因為那種叫來一道道菜、吃不了幾口剩在那里還不打包的習慣，讓這個富裕國家的來訪者深惡痛絕。 　 為了維持商業關系，外國企業倒是送禮，但都是小禮品。他們送禮時很不情愿，因為要面對外部審計，如果是上市公司還要對外披露。美國對商業賄賂有嚴厲的處罰，100美元以上就算賄賂了，沒人想自找麻煩。但是他們在中國經營業務，要適應中國國情，所以就為了應付，買最便宜的紅酒當禮品送，估計那些行政大員都不屑于喝!相比之下，中國公司往往挑貴的送禮，認為那樣才夠檔次。
　　
　　像海瑞那樣治吏為民
　　
　　海瑞那個年代，在江浙為官，“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那時的官員和現在一樣，能不隱退就不隱退。
　　可是當得知海瑞要來任職，地方官員卻怕得要死，就顧不得那么多了，有申請離職的，有提前退休的，有主動調往他處的。那些飛揚跋扈的土豪劣紳趕緊把自家的朱紅大門漆成黑色，以示沒有與眾不同，有的宦官也趕緊將八抬大轎改為四人小轎。
　　今天如果多幾個海瑞，反腐倡廉就會順利多了。有賊心還有賊膽的貪官就不敢繼續貪，有賊心沒有賊膽的就不敢嘗試貪，像重慶那些本來有魄力又有業績的干部就不會鋃鐺入獄，許多黨的好干部就不會被糖衣炮彈擊中落水，就不用要求人提前退休，也不用中紀委。雙規”，更不用檢察院法院動用公共資源發起一個接一個的訴訟。因為有了“海瑞們”后，哪些家伙自己就跑了。
　　海瑞有句名言翻譯成現代文就是：“假使所有地方官吏都不行賄，是不是就沒有人調升京官了?假使所有地方官吏都行賄，是不是就沒有一個人降職或獲罪了呢?”
　　海瑞身體力行，他真的做到了。拒絕行賄，他最后當到部級干部，比很多花錢買官的人官還大。粗茶淡飯，他活到了古稀之年，比很多衣錦肉食的人壽命還長。古語道，忠孝不能兩全，在精忠報國和克盡孝道之間只能擇其一。但是海瑞做到了忠孝兩壘，他攜母為官以報養育之情，恪盡職守以報知遇之恩，最后不僅自己被皇帝冊封，連母親都被追認為四品夫人。
　　以他一個那么大的“高千”，去世時除了海南老家幾畝地外，箱子里只有幾兩銀子，加上舊衣和雜物，財富不足十銀，讓辦理喪事的官員落淚。“不怕死，不愛錢，不結伙”，則是后人對：他一生最好的總結。
　　做一時的海瑞容易，做一輩子的海瑞難。
　　在別的地方官員魚肉百姓的時候，他魚肉士大夫。因為士大夫可以魚肉，把這些人減肥后其生活還是好好的，就像那些鄉紳把大門涂成黑色并不影響他們居住水平、那些宦官改坐四人小轎也還是高人一等一樣。但是百姓卻不能魚肉，因為他們已經瘦得皮包骨了。
　　幾百年后，當西方國家海瑞式的人物比比皆是的時候，我們卻涌現出了大批像士大夫一樣有權卻比他們還富裕的干部；當西方不斷修建廉價公寓給貧困者入住時，我們卻頻頻出現。地王”；當香榭麗舍大街的絕對房價開始低于長安街時，我們卻認為北京的房價還會上漲。
　　今天我們在秉公執法上應該向西方學習，在克勤克儉上應該學習海瑞，而不應該鼓勵浪費。消費最多的美國人出了大問題，現在人們才知道，原來他們很多的消費其實是浪費!
　　這個社會多一些海瑞，那些尸位素餐的人自己就會主動提前離去。就不必強制他們退休，這個社會多一些海瑞，官員們就會自己主動離開肥缺到艱苦的地方王作，輪崗和掛職也不會流于形式!這個社會多一些海瑞，公款旅游就會自動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