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地道戰

　　以色列采取高科技手段“治理”地道問題；埃及計劃修建一道深入地下的“銅墻鐵壁”；加沙人不可能放棄“地道冒險”。
　　
　　地遭戰，顧名思義，是指依托挖掘而就的地下工事所進行的特殊形式的作戰類別。有關地道戰的記載，早在我國春秋戰國時期就已有之，據考證，《墨子·備穴》是人類歷史上最早關于地道戰戰術的專著。軍事專家們認為，地道戰是在平原地形上開展游擊戰的最有效的戰法之一。而位于地中海東岸的加沙地帶恰恰就是一片開闊的平原，在加沙展開地道戰，無疑可以出奇不意地打擊以軍，給以軍士兵造成很大的心理沖擊。正因為如此，以色列對加沙地道的打擊也始終不敢懈怠和放松，但收效似乎并不大。與此同時，加沙地道除了軍事上的意義，時下更成為加沙居民的“生命要道”和生活物資來源的重要“供應走廊”，不少加沙民眾為生活所迫，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從事挖地道、走私武器、販運物資的營生。
　　
　　星羅棋布
　　
　　緊鄰埃及北部邊境的加沙地帶南部拉法一帶，看似普通的阿拉伯村鎮地下，隱藏著縱橫交錯、直通埃及的地下通道。加沙究竟有多少地道，眾說紛紜。據著名阿拉伯媒體“中東在線”網站的報道，加沙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地道有數千條，也有媒體認為加沙地道的數量在1000條上下。
　　加沙地道的功能也非常多。剛開始，一些精明的巴勒斯坦人挖地道是為了走私緊俏物品，譬如黃金首飾、手表、電子產品、香煙和汽車配件等；后來，加沙爆發反以色列的大規?！捌鹆x”，尤其是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創建之后，地道成了巴勒斯坦武裝分子向以色列進行游擊戰的通道；再后來，哈馬斯得到對加沙的實際控制權，以色列對哈馬斯政府實施打擊和對加沙的封鎖一步步加劇，加沙居民缺醫少藥，食品匱乏，地道便成了人們用來走私物品、運送食品、緩解物資供應緊張狀況的特殊途徑，當然，這中間除了有面包、奶酪、香煙、茶葉、油、鹽等生活必需品外，也包括走私、偷運槍支彈藥，如AK-47自動步槍、M-16自動步槍、火箭發射器、反坦克裝置等。據聯合國官員透露，進入加沙的生活物資，有20％以上是通過加沙南部的地道運進來的。有報道說，加沙惟一的動物園里的20只動物也是麻醉后從埃及經地道偷運來的，其中包括羚羊、豹子和孔雀。
　　事實上，哈馬斯極其重視加沙地道的特殊作用。自加沙地帶遭到封鎖后，哈馬斯就鼓勵人們挖掘地道，并征用人力幫挖地道，坐收“地道稅”，以增加財政收入。當地媒體稱，僅向哈馬斯繳稅的地道就達200多條。
　　總的看，加沙地道成了哈馬斯抗擊以色列、力圖打破以色列封鎖瓶頸的重要手段，也成了加沙老百姓維持生活供應的“生命線”。
　　
　　已形成“產業鏈”
　　
　　加沙的第一條地道出現于1982年，當時，哈馬斯還沒有成立，人們挖地道的目的，僅僅就是為了走私緊俏物品，賺取差價。第一條地道十分簡陋，其長度還不到100米，規模也很小。近20年過去了，由于地道的作用不斷得到開發和拓展，加沙居民對地道的依存度也越來越高，對地道的重視程度和建設地道的資金投入也隨之一步步攀升，如今，加沙地道的長度已經大大延伸，長數公里，乃至十來公里的地道也屢見不鮮。筆者曾多次赴加沙采訪，也數次到加沙南部的拉法一帶實地考察那里形形色色的地道。簡陋狹窄的地道里面昏暗，人們或膝行，或弓腰前行，杲的時間長了，就有缺氧的危險?！艾F代”一點的地道會寬敞些，里面有照明、排風裝置，有的甚至已裝備電梯、通訊設備等。
　　“挖掘一條地道我需付5萬美元?！币幻辉竿嘎缎彰牡氐馈敖洜I者”說，“拉法有一半人靠地道生存，一旦失去地道，上千個家庭都會挨餓?！痹诶ń诸^，時?？煽吹揭煌巴捌汀⒁缓泻邢銦熢诘財偵隙凳?，這些商品都是通過地道從埃及偷運而來，價格比正常價格高數倍。有一回在拉法街頭，一個小伙子悄悄地拉住我，問我要不要偉哥。我知道，在加沙地帶偉哥是不允許在市面上銷售的。見我有些疑慮，小伙子警覺地朝四處看看，然后神秘兮兮地說：“這是從埃及通過地道運到加沙的，你在加沙的商店里根本買不到。”我相信他說的話。因為埃及的藥店很多，而偉哥幾乎在任何一家埃及藥店里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買到。我一問價格，簡直令人咂舌，比埃及竟然高出將近五倍!
　　見我不感興趣，小伙子又問我換不換美元。后來我才從報紙上得知，原來哈馬斯通過地道，從伊朗和海灣國家走私了大量美元現鈔。同時，小伙子告訴我他還倒賣香煙和手機等物品。僅以香煙為例，通過地道從埃及運進來的“克里奧帕特拉”牌香煙，比在開羅的價格要高出好幾倍，“克里奧帕特拉”是埃及產的香煙，不但在埃及本國很有名，而且在許多阿拉伯國家和阿拉伯人的心目中，這一牌子的香煙都是不錯的“民族產品”。加沙人對它很青睞，自在情理之中。
　　筆者在2007年去加沙采訪時，還聽到這樣一個真實而家喻戶曉的故事：哈馬斯的一個小伙子在網上結識了一位俄羅斯美女，兩人通過網戀很快墜入愛河，俄羅斯美女表示非要到加沙與心上人結婚不可。然而，因為加沙受到以色列的封鎖，這位俄羅斯美女根本無法到那里。怎么辦呢?她與小伙子商量，小伙子想出一個絕妙的方法，即讓俄羅斯美女先到埃及的西奈半島，在西奈半島東北部的拉法村住下來。半夜，這戶人家灶臺上的鍋被舉到了空中，原來，是姑娘的心上人通過地道來接她了。
　　小伙子付給主人一筆豐厚的報酬，然后接從未見過面的俄羅斯姑娘進入地道，地道里早有一群荷槍實彈的哈馬斯武裝人員拿著手電筒、火把接應。俄羅斯姑娘并沒有害怕，跟著心愛的人穿過長長的地道，來到小伙子的家中。兩人很快舉行了隆重的婚禮。這位俄羅斯女子成為第一位通過地道嫁到加沙地帶的外國人。她的故事一時成為街頭巷議的談資，為人們茶余飯后所津津樂道。
　　挖地道的、“經營”地道的、通過地道運貨、銷售賺取差價的、進行武器走私的……加沙人已離不開地道。中東媒體報道說，在加沙南部的拉法一帶，靠吃“地道飯”的人數不勝數，已經形成雇主、挖工、運貨、銷售等一條龍式的綜合性服務，其“產業鏈”頗具規模。
　　
　　“繁榮”當地經濟
　　
　　以色列《新消息報》早在2009年年初就報道說，加沙的地道不但大幅增加了那里本來罕見的物流，沖破了以色列對加沙封鎖的“緊箍咒”，而且還成功地創造了不少就業機會，挖掘者、鏟車司機、商人和一些工匠“應運而生”。在惡劣的就業環境下，除了與地道有關的事情，人們無事可做。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學生說，自己在上大學時，課余時間就幫著挖地道，每天能賺大約28美元。
　　這份報道說，在地道主要集中的拉法，鎮上共有大約2萬勞動力，在“地道產業”普及之前，那里與加沙的其他地區一樣，失業率高達70％左右，人們生活在困頓之中。而這幾年，拉法的地道越修越多，2007年年中才有20多條，而到了2008年年底，其數量就猛增到近千條左右，2008年底拉法的失業者僅為20％，而同一時期加沙其他地方的平均失業率仍高達70％。
　　不過，就整個加沙而言，地道也加劇了那里的貧富懸殊和社會分化，因為加沙北部地區地道很少，人們也就無法獲取加沙南部地道帶來的利益，那里的失業率依然居高不下。不過，南部地道走私進來的生活物資，在客觀上也起到緩解加沙生活物品短缺的現狀，這自然也包括加沙北部。
　　據報道，加沙“地道產業”每年創收6.5億美元，為巴勒斯坦的經濟“繁榮”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倫敦出版的阿拉伯語報紙《中東報》曾將加沙地道對巴勒斯坦經濟的貢獻做出如下歸納：一是吸引了加沙大量的勞工人員，有效解決了就業難題。二是增加物流，形成一個龐大的市場，包括商品供應和儲存等，從而繁榮了加沙當地的市場經濟，減輕甚至打破了來自以色列的經濟封鎖。三是形成“下流產業鏈”，比如相應而生的飯館、旅社、咖啡店、批發市場等等，這些產業也提升了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
　　
　　中東形勢發展的“風向標”
　　
　　雖然“地道業”帶來可觀收入，但從事地道挖掘與走私存在巨大風險。挖地道作業難度大、施工復雜，加之工程簡陋和土質、降雨等原因，地道坍塌事故常有發生。一名通過地道偷運貨物者說，防毒面具是他們在地道“穿梭”時的必備工具，因為埃及方面為打擊地道走私，有時會在埃及一側的地道盡頭放煙或直接將出口炸塌。
　　加沙地道直接關乎巴勒斯坦、以色列和埃及三方的利益，成為一個熱點和焦點?；蛘哒f，加沙的地道已經成為形勢發展演化的“風向標”和“溫度計”，引起以色列的警惕和重拳打壓，同時也觸動著美國、埃及等國際社會的神經末梢。
　　以色列不斷加大對加沙地道的打擊力度，除了用戰機對地道進行直接的轟炸外，還采取高科技手段“治理”地道問題。迄今，以色列已經投入數百萬美元，動用了大量軍力，并使用地下聲控和傳感器等高科技探測手段，來對付來自哈馬斯的“地道戰”，但一直收效甚微。以色列軍方曾打算在與埃及的接壤地帶，修建一條近5公里長、120米寬的壕溝，在壕溝內灌進大量的水，充當“護城河”，讓地道下面的人無法探出頭來。但由于施工復雜，工程費用龐大，最終無果而終。
　　埃及也對加沙地道忍無可忍，不時進行打擊。今年7月4日，埃及宣布，自今年年初以來已經搗毀了大約400條埃及和加沙邊境地區的地道。據悉，埃及定期會對地下“供應線”進行襲擊，有時候會往地道里灌煙、灌有毒氣體或水。此外，埃及還計劃在拉法邊境地區修建一道深入地下的“銅墻鐵壁”，也就是類似于一堵防爆、防穿透的2英寸厚鋼板墻，以阻止加沙人挖通地道。另有埃及官員表示，埃及還計劃在加沙約7英里長的邊境線上安裝地道探測設備，從而有效掌握加沙地道的開掘情況，并及時實施打擊。
　　加沙與埃及接壤，是埃及的東北邊陲的戰略門戶，加沙尤其是南部拉法口岸的穩定與否，直接關系到埃及的國家安全和社會秩序。而事實上，近年來哈馬斯在加沙修建的大量地道，已經威脅到了埃及的邊境安寧和國家安全，這也是埃及不得不“有所動作”的原因所在。同時，埃及還可以通過打擊加沙地道“一箭雙雕”，即在維持自身安全利益的同時，阻斷哈馬斯重要而且幾乎是惟一的物流來源，逼迫哈馬斯軟化立場，并最終迫使哈馬斯回到政治對話的談判軌道上來。據中東媒體報道，埃及這一策略得到了美國的配合與支持。美國為埃及在加沙修建的地下設施提供了先進的監測設備，地下設施竣工后，這些監測設備可以監控所有的地下活動，重創哈馬斯的地道挖掘工作，直至他們難以為繼。
　　總體上看，對于加沙的地道，以色列、埃及，甚至還有巴勒斯坦官方，都在不斷加大打擊力度，加沙地道不時遭受重創，從事加沙“地道業”的人冒的風險會越來越大。不過，有中東分析人士認為，哈馬斯出于戰略考慮，一般老百姓為生計所迫，不可能完全放棄“地道冒險”，他們仍會挖掘不止。這樣一來，加沙的地道難以從根本上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