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我們將迎來中國共產黨建黨90周年和中聯部建部60周年的喜慶口子。我寫一篇文章,談談我個人從事黨的對外工作的幾點具體體會。
(一)
1983年,我告別了共青團中央國際聯絡部,來劍中聯部工作。入部后,我的第一個感覺是,從事黨的對外交往,是一什既十分光榮又責任重大的工作。一方面,因為我們的黨是一個大黨、執政黨,它具有光榮的革命傳統、歷經種種磨難(既有成功的經驗,也有失敗的教訓,從某種意義上說,失敗的教訓更為珍貴),而且在國際上享有崇高的威望,另一方面,由于我來自群眾團體,更能體會從事黨的對外工作責任重大。群眾團體的外事部門的主要職責是,結合本單化的實際,貫徹執行黨的外事路線。方針、政策而中聯部,作為黨中央的一個職能部門,肩負的責任是在外事戰線上當好黨中央的“耳目”和“參謀”,責任是多么的重大!
1985年,中央任命我為中聯部副部長,這出乎我的意料,中央任命通知下達后,朱良部長與我談過一次話,他的中心意思是提醒我要謙虛謹慎,不斷進取。他說:“一個人的職務提升了并不意味著他的能力和水平也自動地提升了”這句話言簡意深,至今仍深深地留在我腦海中。我雖然接待過許多國家的青年代表團,參加過不少國際會議,但是進入部領導班子后,我深切地感受到了我的知識、能力、水平與工作要求之間的差距。
我不僅要了解某個國家和地區,而且要有“國際視野”和“全球意識”;不僅要對國際政治有所了解,而且要對經濟(亞洲金融危機)、科技(環保、氣候)、軍事(核擴散、核裁軍、太空戰)、文化(軟實力、“文明沖突論”)等也要有所了解;在了解國際大局的同時,更要重視了解國內這個大局,外事干部往往容易忽視這一點。如果按照中央領導同志關于高級干部應成為“政治家”這個標準來衡量,差距就更大了!我認為,有差距不可怕,可怕的是認識不到有差距或者不努力去縮小和彌補這個差距、針對這些情況,我決心持之以恒,勤奮學習,大膽實踐,重視總結,不斷進取,以縮小差距。
(二)
1978年11月10日至12月15日召開的中央工作會議和同年12月18日至22日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是我黨歷史上又一次重大轉折,從根本上清算了長期以來“左”的錯誤,恢復了黨的正確思想路線和政治路線,并果斷地把全黨的工作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黨的對外工作也進行了一系列重大的調整,把不合時宜的、錯誤的東西“調整”為合時宜的、正確的東西,“調整”在這里就是“改革”。
在貫徹正確路線的過程中是否一切都一帆風順,沒有任何干擾了呢?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在錯綜復雜的國際形勢下,出現這種或者那種干擾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我在職時就經歷過以下幾件事。
第一件事:1986年,一位學者提交了一份關于把我國的潛在戰略優勢轉化為經濟和政治實惠的建議書,中聯部經研究后認為,此建議書的要害是“提供后勤供應線換取美援”。顯而易見,此建議有悖于我國一貫堅持的原則立場,而且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故我部對此建議書持否定態度。后據了解,外交部也持同樣的態度。
第二件事:1988年5月,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在其黨代會上提出了“以政治多元化為核心”的政體改方案。1989年1月,波蘭統一工人黨通過了《關于政治多元化和工會多元化問題的立場》。當時,我國社會上思想比較混亂,對匈、波的“改革”到底應該怎么看?1989年8月,中聯部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提出波、匈兩黨的性質正在發生變化,執政地位和領導作用正在逐步喪失,社會主義制度正在蛻變……
第三件事:1991年“八·一九”事件后,有些干部和黨員出于義憤,紛紛要求對“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進行批判。這種要求可以理解,但是顯然是偏激的?!按笈小眲荼匾鹨庾R形態方面的爭論,這不符合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特別是不干涉內政的原則。
上述三件事雖已成為歷史,但“溫故”可以“知新”。在我國已進入新世紀、新時期的今天,關注和排除各種干擾仍具有現實的重要意義。我退休后,讀報看書的時間多了,最近我翻閱了多種報刊,發現有兩種觀點值得注意,一種是偏激的觀點,如認為中國應做“冠軍國家”,分三步走趕超美國:第一步是經濟總量,第二步是綜合國力,第三步是人均GDP;另一種是公開吹捧G2,認為G2-中美共治是“一種歷史的必然”,“將是一種全新的國際格局”、“一種很可能持久的國際模式”等等。上述觀點,雖不是主流觀點,但有一定的市場,不利于我國的國際形象,也不利于我國的總體利益。對G2,美國不會心甘情愿;歐洲不會樂意,它提出了G3;俄羅斯被排斥在外,它不會高興;廣大發展中國家會疑慮重重;中國已明確表示反對G2,因為,G2只會導致引火燒身,丟失朋友,樹立對手,自我孤立。當前,應強調發揮G20和聯合國的作用,世界事務應由世界各國參與解決,不能由一個國家、兩個國家或幾個國家說了算。
(三)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我黨的對外工作經歷了一系列重大調整。一是調整了黨的對外工作的戰略目標,由“支持革命”轉到“為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上來。二是調整了黨的對外工作對象,由共產黨和工人階級政黨,逐步擴大為“四類政黨”,即共產黨(包括老黨)、發展中國家友好政黨、社會黨、發達國家的資產階級政黨(包括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但“四類政黨”不包括極“左”政黨和組織,如秘魯的“光輝道路”,也不包括極右的政黨和組織,如南非的種族主義組織。今天,我們講對外工作對象逐步擴大為“四類政黨”,或許隨著形勢的發展,還要擴大為“五類”或“更多類型”的政黨。三是在糾正“文革”中“左”的錯誤和總結過去國際共運中黨際關系的經驗教訓的基礎上提出了黨際關系四項原則。向外國政黨人士介紹四項原則時,往往是這樣表述的:一、各國政黨都應該是獨立自主的,黨與黨之間的關系不應是“領導黨與被領導黨”的關系,更不是“老子黨與兒子黨”的關系。二、各國政黨不管是大黨和小黨、執政黨和在野黨、老黨和新黨都應該是完全平等的。三、各國政黨都應該互相尊重,不應把自己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強加于人。四、各國政黨互不干涉內部事務,既不干涉別國黨的內部事務,也不利用黨的關系去針對第三黨,更不利用黨際關系去干涉別國內政,當然,我們也反對別國黨干涉我們黨的內部事務和我們國家的內政。
我們黨的對外工作是在不斷調整中前進的。以黨際關系四項原則為例,1982年十二大正式提出:“黨堅持在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上,按照獨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內部事務的原則發展同各國共產黨和其他工人階級政黨的關系?!?987年黨的十三大的提法是:“按照獨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內部事務的原則,發展同外國共產黨和其他政黨的關系。”這就是說,十三大“調整”了十二大的提法,去掉了“在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上”,并把交往對象擴大到共產黨之外的“其他政黨”。1992年十四大的提法是:“我們將繼續按照獨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內部事務的原則,同各國政黨建立和發展友好關系,本著求同存異的精神,增進相互了解和合作?!蔽矣浀茫诓績扔懻摃r,有位同志認為,在黨際關系方面,只談“四項原則”,不能全面反映黨的對外關系的調整為發展,也不能充分體現黨的對外工作的方針,他建議增加“超越意識形態差異、求同存異、謀求合作的辦針”。與十三大的提法相比,十四大的表述又增添了關于求同存異的內容。1995年11月,黨中央政治局常委、書記處書記胡錦濤同志訪問羅馬尼亞期間,發表了講話,對黨際關系四項原則作了進一步的闡述。他指出,在黨際美系中,“最核心的就是要尊重對方的獨立自主的權利,尊重對方根據各自國情制定的內外政策”、這就是說,四項原則都很重要,缺一不可,但又不是“并列的”,其核心是“獨立自主”。講話還有其他一些新的表述,如增加了“我們對別國政黨一切好的東西都要研究、學習和借鑒……”;再如強調“更不應利用黨際交往干涉別國的內政,輸出自已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社會制度和發展模式”時代在前進,社會在發展,實踐永無止境,“調整”也水無止境,一次調整,不可能一勞永逸。
我們黨的對外工作的一系列重大調整,都是在黨的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指引下進行的,以黨的對外工作站了目標由“支持革命”調整“為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為例?!拔母铩逼陂g,“左”的錯誤占據統治地位,我們錯估了國內形勢,強調“以階級斗爭為綱”,進行“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當時國內矛盾已經轉化,不再是“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而是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求與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之間的矛盾。我們也錯估了國際形勢,認為世界的“主要傾向是革命”。把“革命制止戰爭”看作是一種現實的可能,并積極支持東南亞一些國家的共產黨“搞武裝斗爭”,“鬧革命”,而實際上當時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并不存在直接革命形勢。上述兩個“錯估”是“左”的錯誤的產物,脫離了國內實際,也脫離了國際實際。我們遵循黨的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進行了調整,糾正了“左”的錯誤,“破”了“支持革命”,“立”了“為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使我們的思想和實際、主觀和客觀統一了越來,重新回到了正確的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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