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劇是中華民族的國粹,而司鼓則是京劇表演中伴奏樂隊的靈魂和指揮。作為一名司鼓,需要多方面的素養,不僅要技高一籌,熟練掌握打擊樂器的技巧,而且需要非常豐富的舞臺經驗,了解生旦凈末丑各類角色以及各種曲牌、唱腔和劇目。杭州有一位人稱“小辮子”的司鼓泰斗,自從14歲登臺司鼓,迄今已經整整80寒暑,他就是94歲高齡的梁少垣先生。
“小辮子”的家學淵源
梁少垣出生于北京的一個梨園世家,外祖父是晚清著名琴師孫佐臣,父親梁俊甫在上海是一名比較有名的花臉。大哥梁少華也是一名鼓師,二哥梁茨珊則是名丑。20世紀20年代,因父親梁俊甫到上海演出獲得成功,于是全家定居上海。
梁少垣行三,從6歲起就跟隨外祖父出入梨園行,7歲立志隨大哥練功,學習武場,那時因為腦后蓄著一撮頭發(胎毛),喜歡他的長輩給了個小名叫“小辮子”。14歲開始登臺演出賺錢養家,他常常一身北京風俗裝束,長相俊秀,且風度翩翩,博學聰靈,17歲就成為“傍角鼓師”,一直活躍在上海的皇后大戲院、上海中國大戲院、上海更新舞臺等舞臺。從那時起直至20世紀80年代,鼓師“小辮子”的名氣江浙滬京劇界無人不知。
司鼓80年技藝超群
梁少垣的夫人是余杭人,十分眷戀家鄉。1956年杭州京劇團(今浙江京劇團前身)邀梁少垣為“七大頭牌”司鼓,梁少垣就離開了上海來到杭州,這一走就是50年。在“文革”期間,他被“打倒”,造反派讓他坐在臺口打小鑼羞辱他。然而在1972年生活最困難時期,他培養出了浙江省第一批京劇打擊樂學生。這6名學生后來挑起了浙江京劇團、昆曲團、浙江省藝術學校打擊樂的大梁。梁老為浙江京劇打擊樂的繼承和發展作出了貢獻,被浙江戲曲界譽為“司鼓泰斗”。
在80年的從藝生涯中,梁少垣形成了自己的司鼓特色與風格。他說:“我司鼓的特點就是與演員配合得嚴絲密縫。每個演員的要求不同,路子不一樣,你都得去適應。我的司鼓風格受到幾位前輩的影響:郁玉斤,我的磕頭師父;王燮元,我在他手下打鐃鈸學習很多;以及杭子和,我觀摩他的演奏并深受啟發。”
在采訪過程中,我們邀請梁老為我們演示司鼓。年逾九旬的梁老雖然年事已高,行動上多有不便,但對我們的不情之請仍然欣然答應。當我們攙扶梁老坐在與他相伴80多年的京鼓面前時,梁老一下就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當梁老為我們即興演奏一段主演出場的京劇鑼鼓經——《四擊頭》時,仿佛一下將我們帶回到幾十年前梁老在后臺司鼓時的場景。雖然只有幾個鼓點,但鼓聲清脆利落,簡潔有力。可見梁老在司鼓造詣上所達到的境界非同一般。
梁少垣舞臺經驗豐富,見多識廣,基礎扎實,能戲頗多。打武戲,鼓套子四平八穩,講究氣質和氣勢,善于運用司鼓技巧烘托氣氛,抑、揚、頓、挫、勁頭和一些私房鼓套子的演奏無不恰到好處。打文戲講究派頭,從不多給一鼓楗子(沒有廢點子),伴奏的分量和力度從不溫場。京劇的南北戲路的特點胸有成竹,尤對梅派、蓋派、麒派、余楊派戲得心應手,并有獨到之處。
傍遍天下京劇名角
在梁老80年的藝術生涯中,曾為諸多名家司過鼓,其中較有名的包括名武生王椿柏、張翼鵬、小王虎辰、張二鵬,名丑張春華,名老生楊寶童、陳大滹、宋寶羅、蔣慕平、李如春,名旦小楊月樓、言慧珠、李玉茹、關肅霜、丁至云、楊碗儂、鄭冰茹、白玉艷、班世超等。最值得一提的是,蓋派武生創始人蓋叫天先生晚年在浙江的所有演出都是由梁先生司鼓,風格深得蓋老賞識,稱其為“鼓長”。
回想這一輩子傍過的名角,梁老感到很榮幸很自豪,他說:我“傍”的角兒比較多,很復雜。生、旦、凈、末、丑基本上都合作過,很難一下子都回憶出來。而且打法也不一樣,沒有標準。旦有旦的打法,老生有老生的打法。每個演員都有他的特色。當時我幫言慧珠(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京劇旦行女演員)打鼓,她一邊拍戲一邊演電影。我負責舞臺工作,工作中要“小心為妙”,也就是要打得讓她心服口服,即使她不說,我也要把她想表達的內容給打出來。我還幫蓋叫天打過鼓。很早以前,我就看過很多他演的戲,那時候我還小。蓋叫天的個子不高,以武戲為主。他的服裝富于變化,這在當時是很少見的。解放后,1952年在杭州“大世界”,我給他打鼓。有時他精神好,會演日夜兩場,就等于把我“包”了。每一個動作,都要打得讓他滿意。比如說,他一個亮相,我應該打什么。他的每一個動作,我都得了解。我們這門藝術,就是把演員打得舒服,讓臺下觀眾鼓掌,這是我們的責任。
“京劇的司鼓,有給馬連良打鼓的‘喬三爺’(喬玉泉),梅蘭芳的鼓師裴世長等。他們有自己的特色,就是得‘墊’得相當突出。”梁少垣說道,“而我這個打鼓的,演員要什么我打什么,我會抓住他的特色。比如說浙江京劇團‘七大頭牌’、‘八大演員’,宋寶羅、趙麟童、陳大、鮑毓春,他們都是我打鼓,坐上去就下不來了。要是有事走開,還得找替工,而且還要看他打得了打不了。有這么一個故事,有一次我要到上海出差,找了個替工,結果不行。那個演員就過來跟我說:‘聽說你要出差,不能出啊。今晚我這個戲得你打。他(替工)打不了。’那怎么辦?只好不去出差。他們認同我,戲需要我打鼓。要為一個名角兒打好鼓,不是件容易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