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俘問題是戰爭史上一個沉重的話題。國際社會于1929年制定了較為完備的《關于戰俘待遇的日內瓦公約》,其中對戰俘營的設置、設備、飲食衣服、衛生、文化、紀律,對戰俘的刑事制裁、遣返、死亡處理等進行了詳細的規定,如戰俘在吃飯、住宿等基本生活條件方面不能亞于俘虜他們的軍隊的士兵待遇,有與家人通信的自由,紅十字會可以定期訪問戰俘營地等。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這一公約遭到了極大的破壞,不論是軸心國還是同盟國,都存在嚴重的摧殘、虐殺戰俘的現象。
罪惡深重的暴行
二戰期間,眾所周知,德國的納粹集中營吞噬了上千萬人的生命。在歐洲戰場死亡的4600萬軍民中,約有1100萬人死于納粹集中營,其中包括450萬猶太人和300多萬蘇軍戰俘,僅奧斯維辛集中營遇難人數就超過50萬。而在太平洋戰場,被日軍俘虜的數十萬盟軍士兵傷亡則更為慘重。根據美國退伍軍人管理局的官方統計數據,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區,被德國俘虜的戰俘在押期間的死亡率為1.2%,平均在押時間為0.95年。而根據太平洋戰場尤其是菲律賓戰場的統計數據表明,戰俘在被俘期間的死亡率高達40.4%。平均在押期為3.15年。
“巴丹死亡行軍”是日本人虐待戰俘的突出暴行之一。1941年1月,日軍計劃將美國和菲律賓戰俘送到呂宋島中部的奧德內爾戰俘營,不足100英里的路途盟軍戰俘卻走了數月之久,行軍途中隨處可見被槍斃或是被砍頭的戰俘尸體。行軍至4月時,菲律賓陸軍第九十一師的全體軍官被日軍用鐵絲反綁胳膊,脖子上也繞著鐵絲,一個連一個綁在一起,每行100人,分4行排列,背對日軍站成一排,日軍分別從隊伍的兩邊開始用刀砍他們的頭,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持續了8小時之久。據粗略統計,這次行軍開始約有戰俘7萬人,其中1.7萬人慘死途中。
在被日本稱作模范戰俘營的奉天集中營里,戰俘們依然飽受疾病、寒冷、毒打、死亡的命運。他們住的是半掩在地下的木制棚子,墻壁是用泥土填充的,屋頂是單層的木板。一個英國戰俘來到這里后倒吸一口冷氣,因為按照他們的標準,連工具都不會放在這樣的地方。醫院也是這種棚屋,當數百計的戰俘染上瘧疾的時候,整個集中營的醫院里只有一個便盆!澳大利亞戰俘坎特哈金斯回憶說,“1200名盟軍的戰俘,就住在這里,第一個嚴酷的冬天死亡慘重,六分之一的人列在了死亡名單中……”
1942年11月的沈陽,氣溫最低時已經達到攝氏零下40度。每天早晨,戰俘們都要數一數人數,因為他們不知道又有誰在夜里被凍死了。美國戰俘哈洛·亞戈回憶說,到了奉天戰俘營的第一個早晨醒來時,就發現昨晚睡在自己身邊的戰友已經死了。戰俘每天的飲食就是玉米粥和幾塊干癟的干糧。日軍對待戰俘最常見的刑罰就是罰站,手臂伸直,手中端著一碗水,如果水弄灑一點,就要被藤條或刀鞘抽打。有時還有罰跪,戰俘要雙手抱頭跪在地上,如果跪姿走樣,雙腿就會遭受毒打,上身也要保持挺直,稍有懈怠,刀鞘就會抽來。戰俘營里的毆打是免不了的,如果有誰被懷疑或是發現違反了戰俘營里的規定,就會被審訊,而日本人向來認為戰俘是不會坦白交代的,因此如果在多次審問后得到的回答是一樣的話,就會招來狠狠的耳光。日軍要求戰俘在睡覺時鞋子必須兩只并齊放在鋪位下,鞋尖必須直對著中間的過道,如果違反規定,就會被毒打一頓。
違反公約,違背人性
1945年,二次世界大戰的局勢大體已定,軸心國相繼戰敗投降。然而,對于戰敗國的士兵,他們的命運也沒有得到應有的憐憫。就在美英戰俘因為行將獲得解放而放聲高歌之際,大批日本戰俘面臨著被安置到蘇聯的遠東和西伯利亞,或是哈薩克地區以及頓河流域的坦波夫州等地的命運。這些日軍知道自己必將遭到蘇聯的報復,其內心極度恐懼,就在日本宣布投降后的第8天,一個整連的日本兵列隊來到奉天戰俘營,主動向一個站崗的盟軍戰俘哨兵繳械投降,請求成為美國人的俘虜,因為他們不希望向蘇聯紅軍投降而成為他們的俘虜,他們知道在那里不是被槍斃就是被送到西伯利亞。有130萬被俘的日軍,在戰后的四五年里,一直關押在蘇聯的強制勞動營,然而實際上,出于美蘇意識形態的對立,蘇聯當局對日本戰俘相對而言是優待的,蘇聯勞改局除了給戰俘們安排勞動競賽、文體活動外,還配備專門的政工人員對戰俘進行思想教育工作,向他們宣傳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在廣島、長崎遭受原子彈轟炸紀念日時,蘇聯方面對這些戰俘會變得比較友好,給他們多發一些食品,有時還會給他們酒喝,以安撫這些日本戰俘的情緒。
對于德國戰俘,蘇聯就沒有那么寬厚了,因為戰爭期間約有2700萬蘇聯人喪命,被德國俘虜的約400萬蘇聯紅軍中有一半死亡。正如英國軍事歷史學家馬克思·阿瑟所說:“莫斯科與華沙之間的一百多個戰場上,德國戰俘們在蘇聯士兵那里幾乎得不到任何憐憫與仁慈。”戰爭結束時,約有1100多萬德國戰俘被關押,其中在蘇聯戰俘營里的300萬戰俘有1/3的人沒能再回到德國。有數據顯示,戰爭期間及戰后初期,蘇聯共接收238.8萬德國戰俘及109.7萬歐洲其他國家的戰俘,其中有超過100萬的德國戰俘在監禁期間死亡。作為其中的幸存者,德國戰俘曼弗雷德·彼得斯回憶說,在蘇聯紅軍的嚴密監視下,戰俘們排成5隊,在一周內向東方行進120千米。這期間幾乎沒東西吃,只有少量的水。掉隊的人不是遭毒打就是被槍斃埋掉。在法國,德國戰俘也遭受了“報復”,在被派去清除德國人埋設的地雷的任務時,至少有1800名德國戰俘喪命。
美國盡管一貫宣揚民主、和平、自由,但在戰俘的處理問題上同樣不理會日內瓦公約的規定,按照美軍最高統帥艾森豪威爾提出的“戰俘新思維”,美國將其在歐洲和北非接收的約525萬德國戰俘分成兩個等級,一是投降的戰俘,二是繳械的敵對武裝力量。其中第一類人可按日內瓦公約處理,第二類人則要按敵對武裝力量處理,也就是說即使他們已經投降,也可以處死他們,實際上幾乎所有的德國戰俘都被美國人歸入了第二類。
在美軍戰俘營,戰俘們集中在黃土坡上,沒有房屋,甚至沒有帳篷,他們必須用手刨洞,好讓自己能睡在洞里,體質差一點的就只能在露天躺著。食物和水是沒有保證的,盡管美軍有大量食品囤積,國際紅十字會約有10萬噸糧食囤積在瑞士,但是戰俘們卻一天只能吃一頓,而且數量少得可憐,只有美軍士兵的十分之一。一位德國戰俘回憶說,他所在的戰俘營里有1萬人,每天都會有30多具尸體被抬出去,這些尸體們被脫去衣服,一層一層地裝進鐵皮車廂碼放起來。 在戰俘營里,瘧疾、傷寒、肺炎等疾病的蔓延十分迅速。由于營地里沒有廁所,患痢疾和傷寒的病人,能動的還走到鐵絲網內大便,走不動的就只能就地解決,躺在泥地上的病人常常是全身糊滿自己的大便,這樣就更加速了疾病的傳播。加上美軍拒絕國際紅十字會視察戰俘營的要求,自1945年4月美軍“戰俘新思維”設想啟動至1946年1月,約100萬德國戰俘就在無依無助的情況下消失了。
戰俘博物館
為了喚醒民眾對戰爭的反思,引起人們對于戰俘這一特殊群體的關注,已有國家建立起了戰俘博物館。在美國,設在圣地亞哥市的戰俘博物館是由美國海軍圣地亞哥新兵訓練司令部于1987年創辦的,館內陳列有第二次世界大戰、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中被俘的美國軍人在戰俘營里生活的實物、照片、新聞報道、記錄資料等,開館4年參觀者已達30萬人次。博物館的創建者克拉克先生表示,美國的年輕一代對戰爭根本不了解,他們對戰俘的認知多是從影視和文學作品中得到的,而且多是錯誤的。作品中戰俘的生活被描寫得過于浪漫,實際上美國戰俘都是順從者,他們孤立無援,膽小如鼠,求生若渴。曾在越戰中被俘的赫格代爾先生在參觀了博物館后說,鑒于自己在被俘時非常年輕、對戰俘生活毫無準備的教訓,應該在新兵訓練結束前向這些年輕人進行全面的訓練,告訴他們戰爭中可能發生的一切,他不希望其他人為補這一課而花費太大的代價。
在中國的四川成都市大邑縣,也有一座專門紀念抗戰時期我軍為日軍所俘者而籌建的“抗俘館”,它由樊建川先生斥資400萬元所建,其中有他從日本購回的2000多冊資料,包括當年的老畫報,侵華日軍制作的紀念冊,以及侵華日軍拍攝的私人影集。館藏的200多張鮮為人知的照片,描繪了被俘后英勇犧牲的抗日戰士,以及至今下落不明的普通戰俘處境,讓人們多方面地了解“抗俘”這個“參加抗日戰爭不幸被侵華日軍俘虜的中國軍人”群體的命運。(文章代碼:102124)
【責任編輯】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