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舞臺上的家族政治

在當今世界政壇，家族政治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它因為“特殊”而為世人廣泛關注甚至爭議。家族政治在當今世界形式多樣，在很多國家發揮著重要作用，但其在當代的發展面臨不少困境，未來發展也充滿變數。

何為家族政治

所謂家族政治，主要是指家族里面持續有成員處于國家政治權力的中心，擔任國家領導人、國家政治機構負責人(如政府部長)、國會議員的政治形態。在人類的政治發展史中，家族政治有著悠久的歷史，在資本主義社會之前的漫長歷史中，家族政治是人類政治生活的突出特點，這尤以封建社會的王朝政治為典型。在現實中，家族政治所涉及的范疇較為寬泛，可以說在政治的大部分層面都有家族政治的影子，包括美國、日本、英國及一些西歐國家、新加坡等東南亞國家，以及中東國家的政壇上都長期受家族政治的影響。政治家族是家族政治的基本實體，在很多國家的政治生活中，政治家族發揮著重要作用，例如，日本的小泉家族、安倍家族、麻生家族、福田家族和鳩山家族；美國的亞當斯家族、羅斯福家族、肯尼迪家族和布什家族；菲律賓的阿基諾家族；巴基斯坦的布托家族；印度的尼赫魯－甘地家族；斯里蘭卡的班達拉奈克家族；沙特阿拉伯的沙特家族：約旦的哈希姆家族；阿曼的賽義德家族；巴林的哈利法家族；卡塔爾的薩尼家族；科威特的薩巴赫家族，等等。

家族政治在有的國家體現為國家領導人的家族延續，在有的國家體現為國家政治機構負責人或國會議員的家族延續，但在大部分國家體現為不同層面之間的家族延續，而不局限于某一單獨的層面。也就是說，在同一家族中，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甚至同一歷史時期，有家族成員出任國家領導人，有家族成員成為國家政治機構負責人，有家族成員當選為議員。例如，美國的布什家族，除了眾所周知的喬治·赫伯特·沃克·布什(老布什，1989～1993年美國總統)、喬治·沃克·布什(小布什，2001～2009年美國總統)，小布什的哥哥是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州長，其祖父做過聯邦參議員。由此可見，家族政治有其復雜性和寬泛性。為了便于分析和闡述，本文的家族政治主要特指掌握國家最高實權的國家領導人的家族延續，以此來探討家族政治在當今世界的存在和發展狀況。

家族政治在當代有兩種經典類型：一是主要以民主選舉方式延續的家族政治(下文簡稱“選舉式家族政治”)；二是主要以政治世襲方式延續的家族政治(下文簡稱“世襲式家族政治”)。前者主要存在于部分資本主義國家，例如日本、美國、英國和新加坡等；后者主要存在于部分第三世界國家和部分社會主義國家，例如敘利亞、朝鮮和古巴等。在這兩種類型中，前者在當今世界的整體數量更多，涉及的國家也更寬泛。家族政治有的以子承父業的方式存在，有的以妻承夫業的方式存在，有的以弟承兄業的方式存在，有的以孫(輩)承祖(輩)業的方式存在。

兩類家族政治的差異

第一，權力延續方式不同。選舉式家族政治的權力延續主要依靠民主選舉的方式進行。這種類型主要存在于部分資本主義國家，不管是實行議會制的資本主義國家還是總統制的資本主義國家，民主選舉是其基本的政治游戲規則。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要成為國家領導人，必須經過選舉，在議會制國家由勝出的政黨推薦本黨領袖或相關人士出任國家領導人，例如日本現任首相菅直人由在議會中獲勝的日本民主黨推選；而在總統制國家則直接由勝出的總統候選人出任國家領導人，例如美國現任總統奧巴馬作為總統候選人，競選獲勝后自然而然地出任總統。與此不同，世襲式家族政治的權力延續雖然也會經過民主的程序，但政治世襲的痕跡更為濃厚，民主只是一種對其合法性進行確認的程序。例如敘利亞自哈菲茲·阿薩德到巴沙爾·阿薩德的權力延續，朝鮮自金日成到金正日的權力延續，古巴自菲德爾·卡斯特羅到勞爾·卡斯特羅的延續均是如此。

第二，依托的背景不同。資本主義國家基本都是兩黨制或多黨制，政黨間的博弈是國家政治生活中的主旋律，國家領導人的更替要通過政黨之間的博弈產生。任何一個人，都必須置身于某一政黨中才有可能成為國家領導人，這甚至在很多國家的憲法和法律中予以明確規定。而在總統制國家，經過一定程序，獨立候選人可以參與總統競選，但其成功的幾率很小，這是因為選舉通常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只有政黨才能具備這些條件。因此，若想成為國家領導人，獲得某一個政黨的支持、成為該黨的代表是基本前提。與此不同，世襲式家族政治的國家通常是實行一黨專政的國家，不存在不同政黨間的政權競爭，例如敘利亞由阿拉伯復興社會黨長期執政，朝鮮由朝鮮勞動黨長期執政，古巴由古巴共產黨長期執政。因此，國家領導人的更替都是在黨內進行。

第三，在選舉式家族政治的國家，如有家族成員出任國家領導人時，通常是該家族處于國家政治權力中心的時期，相反，其家族成員不擔任國家領導人時，該家族在國家政治權力中可能處于邊緣的位置，也就是說，在這些國家中，政治家族所處的地位以及發揮的作用是變化的，通常具有一定的間斷性。這主要是因為，有成員連續兩屆或多屆出任國家領導人的政治家族相對較少。與此不同，在世襲式家族政治的國家，政治家族在國家政治權力中的地位及發揮的作用具有連續性。至少到目前為止，這些國家的政治家族都有成員連續擔任國家領導人，例如巴沙爾·阿薩德直接接班其父哈菲茲·阿薩德，金正日直接接班其父金日成，勞爾·卡斯特羅直接接班其兄菲德爾·卡斯特羅，中間沒有經過其他人過渡。而且由于這類國家尚缺乏健全的國家領導人任期制、退休制，每個人擔任國家領導人的時間也相對較長。這也意味著同一家族可以連續處于本國政治生活的中心位置，連續發揮著實際的政治作用。

困境及未來趨向

家族政治的形成和發展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當今世界很多國家都有家族政治的影子。但不可否認，家族政治在當今世界也面臨不少困境，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家族政治面臨民主政治的挑戰。在資本主義反封建的進程中，民主、平等的思想就開始深入人心，成為人們普遍接受、認可的價值觀念，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種思想觀念更加不可阻擋。特別是隨著全球化的發展，民主、平等的思想已經成為世界性的認知。在此過程中，民主政治成為時代發展的潮流，在政治發展的進程中體現民主、平等原則已經成為各國人們的呼聲。而家族政治(特別是選舉式家族政治)雖然也體現了一定的民主原則，但這種民主有較大的“欺騙性”，與完全意義上的民主有較大差距，隨著民主政治的發展和完善，必然會沖擊到家族政治的存在和發展。特別是世襲式家族政治所受到民主政治的挑戰將更大。世襲式家族政治的存在有其特殊原因，隨著時代發展和國情變化，這些國家的政治體制改革將不可避免，增強黨內民主、社會民主，建立健全各項民主制度將是必然趨勢，而民主政治的發展將對世襲式家族政治產生巨大的挑戰。

(二)家族政治面臨自身弊端的挑戰。近年來，家族政治的弊端不斷呈現，嚴重損害了家族政治的聲譽。家族政治妨礙了一些國家政治體制的改革，特別是當政治體制改革損害到家族利益時，往往遭到他們的強烈反對和抵制，并致使政治體制改革難以展開或停滯不前，這在20世紀80年代以來日本政治體制改革的過程中有過明顯的體現。當一個家族同時有多個成員擔任國家領導人、國家政治部門負責人、國會議員等重要職務時，他們就會形成一個彼此利益攸關的政治集團，不利于國家政治的健康有序發展。例如，一個國家領導人觸犯法律或出現領導失誤的時候，按照相關法律，本應受到國會的調查、質詢甚至罷免，但因為其家族成員在國會中擔任議員甚至國會要職而使國會的此類權力大打折扣，甚至無從展開，阻礙了國家法律的正常施展。即使同一家族成員不同時出現在國家政治權力的中心，也往往因為家族政治根基較深、勢力過大而使其成員可以“逍遙法外”。此外，一些國家的政治家族在近年來也時常出現以權謀私現象、腐敗現象。上述這些問題，使得家族政治引起了人們越來越多的不滿，要求限制家族政治的呼聲越來越強。

不可否認，在一些國家的特定發展時期，家族政治曾經在維護國家穩定、保障政策延續等方面發揮過積極的作用。而且我們不能否認在今后一段時期內家族政治仍將在很多國家發揮重要作用，但其作用發揮的時間長短、實效性如何將與各國的國情密切相關。從長遠看，家族政治的未來充滿變數。在存在世襲式家族政治的國家，隨著這些國家的政治發展趨于正常化、規范化，家族政治面臨的壓力將越來越大；而選舉式家族政治雖然也面臨壓力，但其壓力要相對小一些，不能排除它們長期存在的可能性，只不過可能出現這樣的狀況：一個政治家族退出了歷史舞臺，另一個政治家族崛起了，即一個政治家族代替了另一個政治家族進入國家政治權力的中心。尤其在國家處于不穩定等需要權勢人物的時期，更容易形成政治家族，也就更容易出現家族政治這一政治形態。(文章代碼：102123)

【責任編輯】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