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規則的微妙之處在于,誰都明白怎么回事,但誰都不愿意捅破那層紙。因為,誰捅破了窗戶紙,誰就有可能成為整個行業的“公敵”。
6月5日,格力電器股份有限公司總裁董明珠爆料:“現在的無氟空調,其實都是有氟的,但企業為什么炒概念,不尊重事實,撒謊欺騙消費者?”話語一出,輿論沸騰。董的言論隨即招來了其他空調制造廠商的炮轟。
海信科龍新聞發言人王瑞吉直言董明珠不懂技術(事后被其本人辟謠);某知名空調企業也對媒體表示,現在各大廠商都在推“無氟變頻空調”,而董明珠卻在給行業潑冷水。專家的說法是,目前市面上的R410a制冷劑空調并不是真正的“無氟空調”,真正意義上的無氟空調應采用天然制冷劑的,例如碳氫化合物CO2、NH3等。(據《每日經濟新聞》)13天之后的6月18日,汾酒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李秋喜同樣公開爆料,四川、貴州等地很多知名酒企稱曾獲得1915年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完全是虛假宣傳,其矛頭直指五糧液、茅臺等。
“他說他的,”茅臺一相關負責人隨后表示,“我只能說對這個問題很尷尬,很無語。”
五糧液集團品牌事務部總經理傅鐘的回應則是:“現在有些人拿這些東西炒作,根本不利于行業發展,產品好不好看的是你現在能不能拿出優質產品。”(據《京華時報》)
上面兩則新聞,和去年7月曝出的康師傅礦泉水“水源門”、今年初曝出的漢蘭達SUV“爬坡門”等相比,一個驚人的變化是,所謂的“行業內幕”開始由原來的消費者投訴舉報發展到了更高階段:知名企業老總親自爆料。
這是不是中國市場經濟發展歷程中的一個進步?很難評價。
企業老總們主動爆料的動機不好妄斷,但其曝出的“虛假宣傳”問題,除了說明行業競爭已進入白熱化之外,更證明了目前中國市場繁榮表象背后的嚴重誠信缺失。
須知,無論是董明珠還是李秋喜,他們的身份都是“掌門人”這一級別,其掌舵的企業也都是行業里的佼佼者,而被曝光的也無一不是行業里的名牌企業——中國的名牌企業都涉嫌虛假宣傳,消費者還能相信誰?
虛假宣傳一直是影響中國市場健康的頑疾,幾乎各行各業都不同程度地存在類似問題。
而名企老總爆料眾多名牌企業涉嫌虛假宣傳,無疑說明,當前市場誠信的缺失已經十分嚴重。
更讓人擔心的是被曝光企業的反應。他們或持“駁斥”姿態或持“默認”姿態,發人深思的是,被曝光者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以行業利益——“給行業潑冷水”、“不利于行業發展”作為對爆料者的反擊。
這不由讓人聯想起“毒豇豆事件”中,當時海南三亞市農業部門對于湖北武漢市農業局曝光“問題豇豆”的表態:“于國于民都無益”。他們“特別不理解”的是,發現相關問題但按照通常做法只限于內部通告,你武漢市農業局怎么能把事情捅出去?
這種動輒“上綱上線”的強烈反應,其暗含的邏輯是:你憑什么破壞“潛規則”?
如果說海南三亞市農業部門不甘的是被打破“官場潛規則”,那此次一些名牌企業不甘的是被打破了行業內部一直遵循的“市場潛規則”。
而潛規則的微妙之處在于,誰都明白怎么回事,但誰都不愿意捅破那層紙。因為,誰捅破了窗戶紙,誰就有可能成為整個行業的“公敵”。這是極大的風險。
從這個意義上講,董明珠和李秋喜令人敬佩。但也必須看到,董、李二人的爆料只會成為個例,不會形成風氣。
因為現實中,利益永遠大于正義。
所以,和廉政一樣,誠信也只能是“被監督出來的”。在現代社會,“誠信是各種商業活動的最佳競爭手段,是市場經濟的靈魂,也是企業家的一張真正的金質名片”……諸如此類的道理誰都懂,漂亮話誰都會說——每年都有相當一批企業發布自律聲明、發表誠信宣言如此等等。
但在實際經營中,在商業運作中,一些企業往往自覺不自覺地就“利益壓倒一切”,哪怕是短期利益。對他們來說,“誠信”只不過是一件華麗的外衣罷了。
如何進一步推動企業誠信文化、企業誠信管理體系、誠信信息征集和披露體系、誠信評價體系、誠信服務機構等方面的工作,是全社會需要思考的問題。
畢竟,誠信,是一個文明社會的道德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