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速之客
這天,小春又回母親家“蹭飯”,其實說白了,應該是“蹭”他大哥大海的飯。父親去世后,身體不好的母親就和哥嫂一起過,母親那一個月四百多的退休金還不夠買藥吃的,所有開銷都是大海出。小春仗著自己沒成家,眼皮一抹搭就裝糊涂。
小春輕車熟路上得樓來,把門鈴按個不停,可就是沒人來開門。小春心里犯嘀咕,大嫂月紅曾經對他總過來蹭飯表示過不滿,可這樣明擺著不讓進門還是第一次,難道說是媽一個人在家出了什么事?小春越想越急,干脆揮拳向門砸去,別說,還真砸出人來了。
開門的是個黑瘦老頭,瞇著眼睛仰頭看著小春,嘴里嘰里咕嚕不知說了幾句什么。
“你是誰?”小春也傻眼了,抬頭看看門牌號,沒錯啊,可開門的這小老頭他硬是不認識。而且,這小老頭滿嘴方言,小春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兩人在門口打了半天手勢,小春就不耐煩了,推開小老頭就往屋闖,小老頭一個勁兒地攔,兩個人扯著就進了門。進門一看,母親和哥嫂都不在家,小春正奇怪,剛要問這小老頭是什么來路,就聽身后有人說話。回頭一看,是母親回來了,手里拎著裝得滿滿的菜籃子,還有一條大魚。小春一看就樂了:“媽,我就是回來吃一頓便飯,你用不著做這么多菜吧?”
母親白了小春一眼:“誰給你做,這是我買來給你舅補身體的。快過來叫老舅。”說著,母親扭頭跟小老頭說了幾句話,小老頭一聽,沖小春笑了。
和母親聊了一會兒,小春這才明白怎么回事。原來,這個舅舅早年就去了國外打工,最近才回國,好不容易才找到母親。他在外頭打工落下了病,母親說想先帶他把病治好之后再做打算。正說著,大海兩口子帶著女兒雪兒回來了。見人齊了,母親去廚房,忙活了半天,最后一家人熱熱鬧鬧就擺桌子準備吃飯。
正在這時,小春的手機響起來,看一下來電顯示,他就直皺眉頭,是他女朋友姍姍打來的。他抖著手接了電話,只聽電話那頭姍姍的聲音十分不耐煩,說她正在市中心的商場購物,讓小春趕緊過去。小春知道這一去自己半個月的工資又沒有了,可又不敢不去。
到了商場,掏錢付賬,小春這才把姍姍哄得笑出聲來。逛完街,兩個人來到肯德基叫了兩份套餐吃起來。吃著吃著,小春隨口就把舅舅的事說了,姍姍聽,半晌才說:“你沒覺得這事有蹊蹺?你哥人品是沒得說,可月紅嫂子那脾氣是容人的?依你說的,你這舅舅窮得底兒掉,平白無故她就能收留?我看啊,他們有事瞞著你,你可別讓人給涮了還不知道。”
小春聽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家人咋能涮我,我看那舅舅窮得衣服都快成麻袋片了,還能有啥寶貝不成?”
“哼,怎么說人家也是從國外回來的。”姍姍伸手指在小春的額頭上一點。
小春一聽倒樂了:“那也叫國外?越南!”
“讓我說你啥好呢。越南就不能出寶貝?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姍姍這樣一說,小春才想起來,她工作的地方是多香閣,就是一家賣越南沉香木的專營店。
“這沉香木是風樹經過特殊環境形成的天然香料,越南出產的上好沉香又稱奇楠,一旦得到一塊,那就幾輩子衣食無憂了。”姍姍說。
小春越琢磨越靠譜,別看老舅穿得破,臉和手都黑乎乎的,可是身上有種若有若無的香氣,當時他還奇怪,這老舅用的什么沐浴露這么好聞,現在想來,說不準就是沉香木……他突然想起來,媽說過老舅過去在越南一個叫林同省的地方。姍姍告訴過他,那里正是出上好沉香奇楠的地方。
二、遺物
小春從此就留了個心眼,隔兩天就跑到大海家瞧瞧。據他觀察,嫂子月紅對舅舅還真不錯,噓寒問暖的,讓小春心里越發犯嘀咕。
這天小春剛進屋,就覺得氣氛不對,母親在一邊抹眼淚,大海悶頭抽煙,嫂子月紅唉聲嘆氣個不停。
小春一問才知道,昨天舅舅去醫院檢查的結果出來了,是胃癌晚期,還有心衰的跡象,醫生讓他馬上入院治療。
小春一聽就跳起來了:“這一住院多少錢也不夠啊!”
“我也這么說,可媽……”月紅剛說一句,看到大海的臉色不對,就把話咽了回去。
“唉,我就這一個弟弟。娘去世前,拉著我的手說,把你弟帶好……”母親哭得肝腸寸斷,小春心一軟,就說不出話來了。
“明天去醫院!”大海一咬牙,擠出一句話,母親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月紅急了:“你昏頭了,這……”月紅突然閉了嘴,小春轉頭看大海,看見他對月紅小聲說了一句什么話,月紅聽了就不再說話了。母親站起身進屋去給舅舅收拾住院用的東西。
小春越來越覺得全家人有事瞞著他,索性進了舅舅的屋想套套話。
老舅面朝墻躺著,聽到小春進來就坐了起來,小春剛要上前搭話,就見舅舅突然臉色發青,五官痛苦地抽成一團。小春急得不知怎么是好,上前扶住就喊“媽”。舅舅倒在小春的懷里,突然好像放松了一下,吃力地睜開眼睛,嘴角顫抖著說出一句話:“爭透……爭透……”小春沒聽清,剛要再問,母親和大海已經沖進來,再看懷里的老舅,已經停止了呼吸。
母親呼天搶地地哭起來,月紅上前安慰,大海和小春一個忙著聯系醫院,一個通知親朋好友。
姍姍聽到消息就馬上趕過來,先安撫一下哭得暈頭轉向的小春媽,轉頭就問小春:“人怎么說死就死了?你問出來什么沒有?”小春搖搖頭,他還在想老舅臨死前說的那句話。小春從小在奶奶家長大,不太懂媽媽說的家鄉話,倒是大海聽得多了,會說幾句。現在不管是問媽媽還是問大海,都行不通,小春只能憋著自己猜。
小春一刻也不肯離開,時刻觀察著哥嫂的動靜,可是一整天下來,沒看出任何異常,難道老舅早就把東西給了他們?小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干著急沒辦法。
第二天一早,家里就擠滿了來參加葬禮的人。大海租了幾輛車,這邊火葬場的車一到,那邊就讓眾人趕緊上車。
月紅捏著鼻子把老舅的行李拿到車上,說是要拿去一起燒掉的。小春媽坐上車還不忘囑咐大海:“別忘了,這邊起車,那邊就燒‘爭透’。”
小春渾身一顫,爭透!怎么就忘了,母親的家鄉話把枕頭叫“爭透”。老舅來了以后,月紅就把他帶來的行李全給換了,只留下一個破舊不堪的枕頭。老舅臨死也念念不忘的正是他那烏漆抹黑的枕頭,里面一定有寶貝。
月紅想找個人負責燒枕頭,小春上前一把搶下枕頭,沖月紅討好地笑著說:“嫂子,我來吧。”月紅白他一眼,把枕頭又搶了回去:“到了那邊事挺多的,你幫著張羅一下,這點小事交別人吧。”
“還是我來吧。”小春又搶回了枕頭,死死抱在懷里,月紅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但不再和他爭論。
小春像模像樣地在地上放好黃紙,把老舅的枕頭放上去。車隊啟動了,小春遲遲不肯點火,里面不知是什么寶貝,萬一燒壞了可不是玩的,他就盼著車隊快點走遠。可是車沒開出幾步,又停了下來。大海氣急敗壞地跑過來:“我說你干嗎呢?媽讓你快點火!”
小春硬著頭皮把火點著,大海這才氣哼哼跑了回去。
小春心急如焚地看著車隊一點一點地開出小區,這才沖上去把準備好的水向枕頭一倒。火滅了,這時他突然聞到一
陣奇香,不由得一陣狂喜。
三、沉香
小春抱著枕頭就往自己家跑。進了門,把枕頭往地板上一扔,撲上去細看。枕頭已經用了很多年,洗得看不出原來的色澤,布也糟了,再加上剛才被火燒過,蕎麥皮灑了很多。小春迫不及待地用手撕開破布,扒開蕎麥皮,一塊黑黝黝的木頭出現在他的面前。
小春仔細看了半天,這才想起給姍姍打電話。沒幾分鐘姍姍就到了,一見木頭眼就直了:“就是它,沉香木,我認得!小春,這下我們發財了!”
“真的啊?能值多少錢?”小春美得都語無倫次了。
姍姍很快冷靜下來:“這事不能聲張,別讓你哥知道。這樣,咱先找個明白人給看看,到底值多少錢。”
兩人把沉香木收好,姍姍就打發小春回去看看,別讓哥嫂起疑。
小春回到大海家,就聽里面吵個不休,他心一沉,剛想轉身下樓,門一開,正好月紅哭著往出走。看到小春,她就一把拉住他進了屋。
全家人都在,母親在垂淚,大海眼珠通紅,氣鼓鼓的。
“媽,大海,這是怎么了?”小春硬著頭皮擠了一個笑,“也別難過了,老舅走得一點罪沒受,也挺好的。”
“可是挺好,臨走連句話都沒留下!”月紅冷冷一笑。
“春兒啊,媽問你,你老舅臨死跟你說啥話沒有?”母親抬起頭盯住小春。
“沒說啥啊,我進屋就見他發病,你們不是看見了,一下就過去了。”小春一口咬定。
“沒說啥?那你把枕頭給弄哪兒去了?”月紅一步竄上來。
“那破玩意兒,我怕燒得滿小區都是煙,再讓人罰款,就給扔了。”這是剛和姍姍商量好的話,小春應對得很從容。
“你跟媽說實話吧!”母親霍地站起身,一句話說完,忍不住淚水又流了滿面。
“有人看見你把枕頭拿走了。你想獨吞就明說!”月紅見小春的樣子,更加不相信他。
“我沒拿!”小春死豬不怕開水燙,死活就是不承認。說完干脆轉身走人。
剛下樓,姍姍說她已經聯系好了章老板,讓他帶著東西馬上來多香閣。
小春抱著沉香木來到多香閣,一進門,多香閣的老板章胖子就笑著迎上來,一改平日傲慢的樣子。小春把沉香木放在指定的桌上。章胖子上去用放大鏡上下左右細看了一遍。他不慌不忙,切下一點沉香屑,點在香爐中,房間里很快就濃香彌漫。姍姍和小春兩人喜得眉開眼笑,看來這一塊真是沉香。
章老板閉目沉吟一會兒,這才睜開眼睛,搖了搖頭:“不是上品,最多值五千。”
“什么?”小春急了,上前剛要問,被姍姍一個眼色攔下來。姍姍笑了笑:“章老板,你可別哄我們喲。”
“我就說你啊,在這里賣了兩年沉香,也不學點東西。沉香分很多種,像這個,明明是經過人為加工的。”章老板呵呵一笑,“現在人多以為,沉香就要沉水,味香,色黑才好,其實不然。這塊就是在越南加工過的白木泡油沉香。”
見小春和姍姍面面相覷,章老板轉身走了后屋,一會兒再出來,手里多了一小片沉香木。他點燃打火機,三秒后讓油的味道揮發完,然后點燃一小片沉香,看見油脂的沸騰后把它熄滅,散發出的那絲絲香味瞬間把他們包圍了,小春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迷醉其中。
“現在上好的沉香奇楠已經快絕跡了,哪能人人都好運,淘得真品?你這塊不過是采活體沉香木,用高溫加工,再泡油制成的。”章老板說完,讓姍姍倒來一盆熱開水,把小春帶來的沉香木切下一小片,放了進去,很快沉香木片就褪了黑色,變得發白了,還散發出一股酒精的氣味。
四、媽媽
出了多香閣,姍姍見小春垂頭喪氣,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我說你這人,真是沒見過世面,這就灰心了?”
“算了,就這破玩意兒,才值幾千塊錢,還和大哥大嫂鬧得不愉快,給他們算了。”小春越想越不值。
“我說你就傻吧,現在就給他們了,萬一是寶貝呢?”姍姍在他的后腦勺狠狠地拍了一下。
“什么寶?章胖子不是說了,才值五千塊!”小春不服氣。
“你聽他的,章胖子是有名的鬼子六,雁過拔毛的主,我天天在他店里,還不知他那點手段!咱還是再找人看看吧。”姍姍說完,小春的心底又升起了一絲希望。正在這時,小春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大海讓他馬上過去一下。小春猶豫一下說:“大海,我有急事,改天再去吧。”
“你還是現在來吧,媽不見了!”說完大海就掛斷了電話。小春的心咯噔一下,也顧不得許多,攔住一輛出租車就要走,卻被姍姍叫住:“我說你,現在把沉香木帶回去,火上澆油啊。”小春只好把沉香木遞給姍姍,讓她先拿回去。
原來那天小春前腳走,后腳月紅就鬧開了,她不顧大海和女兒雪兒的勸阻,對小春媽大發脾氣,說她是故意讓小春拿走枕頭的,自己白白照顧了她那么多年,她卻只向著小兒子,不管大兒子一家。
當時小春媽只是流淚不止,后來被雪兒扶回房間就躺下了。第二天一早,大海過來叫媽吃飯,卻發現床是空的,以為她出去晨練,也沒當回事。可是過了午飯時間還不見人回來,這才慌了,再到媽的房間一找,發現平時的換洗衣服都不見了。大海急得滿世界找,可是媽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小春聽罷大怒,對著月紅就要動手,卻被大海一把拉住:“你想干什么?事情到現在,你想想自己有沒有責任。”
“哥,我算明白了,她這么對媽,都是你指使的!”
正鬧得不可開交,就聽雪兒在那邊怯怯地說:“奶奶來電話了。”三個人趕緊搶著接電話,大海搶過電話就叫媽:“媽,你沒事吧,快回家吧。”
“我不回去了,我找了一間托老所住下,不用你們養活,你們都照顧好自己吧,以后也不用來看我。”
電話掛斷了,三個人呆呆地盯著話筒,誰也說不出話來。雪兒突然哇的一聲哭起來:“我恨死你們了,我要奶奶!”
五、真真假假
小春深一腳淺一腳不知怎么回的家,姍姍正等得不耐煩。
“找到你媽沒有?”姍姍問。
“明天還是把這破玩意兒給拿回去吧,為這幾個錢讓我媽受氣,我不是人……”小春看到桌子上的沉香木包,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淚來。
姍姍一聽就急了,可是怎么勸小春都不肯聽。姍姍一轉眼珠有了主意:“依著我說接你媽過來,你養著還不行嗎,咱不用看他們的臉色!”
小春做夢也沒想到,姍姍會同意和媽一起過,心里一高興就把剛才的想法給丟開了,可是又有點犯嘀咕:“這房子還是租的呢,我連安身的地方都沒有,拿什么去養我媽。”
“說你傻你還真傻,這沉香賣出錢來,你還愁房子?跟你說吧,剛章老板來電話了,有人要買你這塊沉香,你跟我們一起去交貨。”小春將信將疑。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接到章老板電話,交貨地點在萊香閣,是本地最大的一家酒樓。小春包好沉香木,和他們一路到了酒店。
包間里早已有幾個人等著了,聽口音是臺灣人,為首的被稱為周先生,他就是買主。
章老板從小春手里取過沉香木,試燒,試水,忙了半天,周先生一直不動聲色地看著。等章老板張羅完,這才點菜落座,席間周老板只和小春搭話,把沉香的來歷問了個底朝上,小春沒見過什么世面,越問越慌,臉上都是汗,舌頭都不利索了。周老板似乎還挺滿意,開始和章老板談價錢。
很快沉香木的價格被鎖定在八萬元,小春只顧算自己能得多少錢,沒留心身邊的姍姍突然站起身來,把小春手里的沉香搶過來,轉身就向外走,嘴里只顧說不賣了。
章老板追上前拉住姍姍,低聲勸著。周老板也沉不住氣了,一個勁勸姍姍坐下好商量。他們一邊拉扯一邊談價,到底又加了一萬,這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小春稀里糊涂地和姍姍、章老板出了酒店。
三個人坐進車里,姍姍從長裙下掏出一個小布包,扔給小春。
小春打開包,就呆住了,這是他的沉香木,剛才明明已經賣給周老板了,怎么又回來了?小春正納悶兒,章老板隨手扔過一打人民幣:“這是兩萬元,不白用你們的,先避一段風聲,賺錢的日子在后面呢。”
小春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是姍姍趁機把沉香木調了包。正在這時,突然聽姍姍叫不好:“快看后面的車,好像就是那個臺灣人的車,是不是他們發現貨不對了?”
“不會吧?我那塊仿制的很像了,這么快發現了?”章老板用力踩下油門,車像子彈一下射了出去。小春現在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一陣陣地害怕,央求道:“你們把沉香木給他們吧,不然就是詐騙了。”
“得了吧,那小子的錢也不是好來的,不怕!”章老板不含糊,車飛快地向高速公路駛去。后面的車越跟越緊,竟然沒有甩掉。
眼看著就要上高速了,章老板突然一挑車頭,向另外一條單行道開去,瞬間就駛進了車海。小春剛長出一口氣,抬頭見一輛大貨車斜插過來,還沒來得及提醒章老板,就覺得自己彈起身,又重重地跌了下去,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六、親人
小春昏昏沉沉睜開眼睛,只覺得周圍一片白茫茫,又聽見有人在哭,睜眼一看,原來是媽媽。幾天不見,媽媽的頭發白了不少。嫂子月紅坐在媽媽的身邊,也很憔悴。
“你可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傻孩子,你撿回命了!”媽媽看小春睜開眼睛,哭得更響了。
原來,他們出了車禍,小春受了重傷,姍姍只是輕傷,章老板卻一命嗚呼了。幸虧追趕他們的人及時趕到,把小春和姍姍救了出來,隨后車就發生了爆炸,錢和沉香木都被燒成了灰。
小春喃喃地說:“沉香燒了?”
“可不是嘛,你這個敗家子,那么好的東西就白白給燒了!”月紅氣哼哼地罵道。
見小春的臉沉下來,媽媽忙用手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別跟你嫂子一般見識,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著轉頭向月紅道,“你現在嘴硬,那會兒小春下了病危通知書,是誰哭天搶地說花多少錢都把弟弟給救回來?誰把陪嫁的首飾都給賣了交的手術費?”
一席話說得月紅臉上一紅,撇嘴道:“媽你就會揭人短。”
“媽,我不是生嫂子的氣,是氣自己,好好一塊沉香木,卻讓我給毀了。”小春痛苦地用手砸向包著石膏的腿,嚇得媽媽和嫂子撲上去攔住他。
“行了,你這檔子事一出,我算是明白了,人比啥都重要,錢都是身外之物。你也別內疚了,以后好好賺錢,回家蹭飯也添個菜,別太摳門了。”月紅幾句話,把媽媽和小春都說笑了。
小春還是奇怪:“我說嫂子,不是我瞎琢磨,你的脾氣原來不這樣啊?”
“還不是你哥做得好?”月紅說著眼圈一紅,“前幾個月我媽中風,差點過去,還不是大海跑前跑后的忙,那么多的醫藥費說拿就拿,他連眼都不眨一下,我當時心里就想,他對我媽這樣,我對他媽也不能差了。后來老舅來了,我雖然心里不樂意,可是想想大海對我家的好,就忍下來了。”
正說著,大海領著雪兒走進來,他剛是去警察局了,原來章老板利用假沉香木詐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姍姍一直充當助手。就是當日姍姍帶小春去鑒定沉香木時,試水的也是姍姍換上來的贗品,可憐小春一直被蒙在鼓里。這次他們是利用小春的老實相,增加沉香木來源的可信度。章老板早就被立案監視了,這次的臺灣人就是警方安排的線人,人贓并獲,姍姍只好全交代了。因小春當時不知情,也是受害者,所以免予追究刑事責任。
小春沒想到的是,一塊沉香木竟然成了試金石,人間百態,苦辣酸甜讓他嘗個遍。
雪兒見狀把手上的一個木頭手串脫下套在小春的手腕上,說:“老叔,這是舅姥爺給我的,說是能治病,你帶上就不疼了。”小春果然聞到一陣若隱若現的藥香,這些天跟姍姍四處跑,也了解了一些沉香的常識,看樣子這一串才真正是價值連城的沉香。
小春想也沒想就把手串脫下來,遞到雪兒的手上說,“讓你媽給收好了,等你上大學了再拿出來吧,老叔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