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士人具有強烈的歷史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他們為社會的進步、文明的傳播、科技文化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士階層產生于社會動蕩、政治斗爭尖銳的戰國時期
在商周時期,士的含義十分廣泛,如指青年男子、武士等,在等級制度上,士是各級貴族的通稱,更多的是指宗法分封制度下的一個等級,處于宗法貴族等級序列的最末一等。漢人賈誼說:“古者圣王制為列等,內有公、卿、大夫、士……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許多士在諸侯公室中擔任職務。顧炎武在《日知錄》中說:春秋以前的士,“大抵皆有職之人”。
在士擔任的職事官中,可以看到后世文人的原始形態。當時,在王室中有一批掌管祭祀、禮儀、占卜、記事等活動的文職官員,稱“作冊”、“巫”、“卜”、“祝”、“史”等。他們掌握文化知識,具有文人的特征。不過,與春秋戰國活躍的士階層相比,他們不是獨立的知識群體,其知識還沒有形成理論學說,沒有達到以知識為資本與社會進行交換的程度。商西周時期,宗法分封制保證了士等級的穩定和不斷擴充,嚴格的等級制度又使士縱然有知識和技能也無法充分施展,“士之子恒為士”,從這方面看,商周的士缺乏知識主體的自主性,其身份是不自由的。
春秋戰國時期,在激烈的社會變革中,士擺脫了宗教等級的束縛,獲得了較多的人身自由,一批非宗法性的士崛起,成為政治上、思想上、文化上非常活躍的階層。
這時,士的身份已不再世襲,不再是貴族的一部分,那些通過刻苦讀書,擁有一定才干的人,也可以成為士。如蘇秦,家境貧寒,為改變生活狀況,他決心努力學習,增長本領,讀書累了,甚至“錐刺股”,終于學有所成,后來到各國游說,受到歡迎,曾擔任六國國相。
由于士階層產生于社會動蕩、政治斗爭尖銳的戰國時期,他們所思所想多為針對天下如何統一、國家如何富強、社會如何治理等問題,所以強烈的歷史使命感成為士人的明顯特征。
許多士人懷著對“道”的追求和憧憬而從政
古代士人具有很強的歷史使命感即積極的入世精神。孟子說:“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論語·泰伯》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此言代表了廣大士人的心愿和呼聲。古代士人把參與國家政治視為自己的“天職”,把“治國平天下”當作崇高的理想追求。他們關心社會現實,“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不少士人入仕后直接參加國家管理,清正廉潔,執法嚴明,成為賢相、清官,至今為人稱頌。有的人雖遭貶謫,仍懷報國之志;許多人在國家、民族危難之時,挺身而出,從容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充分體現了士人中優秀分子的高度社會責任感和英勇獻身精神。
戰國時期,許多士人是懷著對“道”的追求和憧憬而從政的,儒家政治思想的一個基本出發點就是“從道不從君”,仁義之道重于君主之位,應該用道對專制君權加以節制。他們在國君面前敢于據理力爭,甚至指斥國君的不道行為。孟子周游列國,常常尖銳地批評國君,他站在維護仁義之道的立場上,毫不留情地指斥了梁惠王“率獸而食人”,沒有把國家治理好,不配做老百姓的父母官!他的責備常常使得國君無言答對,“顧左右而言他”。孟子的行為不僅顯示了士人對政治的關心,還表明孟子具有可貴的社會良知。他以社會擔當為己任,關注民生,反對戰爭,仗義直言,體現了中國古代讀書人的優秀品質。
從賈誼上疏和葉伯巨之死看憂患意識
憂患意識來源于讀書人對社會、民族、國家前途深切的關懷。正如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所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古代士人的憂患意識常常表現在對事物的發展具有預見性。往往在王朝和平穩定時期,他們見微知著,察覺到潛伏的危機和面臨的困境,表現出“超前意識”或“危機感”。
比如漢文帝時,賈誼上疏,針對匈奴強大、諸侯勢力膨脹等問題,認為,漢王朝像病足一樣,“一脛之大幾如要(腰),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伸),一二指搐,身慮亡聊”。當時,社會處在平穩發展階段,賈誼之“危機感”似乎是危言聳聽,但后來的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對的。
明初,地方教官葉伯巨上書朝廷,認為朱元璋分封諸子為王將來會造成“尾大不掉之勢”,難免骨肉相殘。果然,朱元璋死后,發生了爭奪皇位的戰爭。但在當時,朱元璋卻認為他的話有蓄意挑撥離間之嫌,不少大臣也認為他無中生有,葉伯巨被抓,死于獄中。
很多士人具有知識階層所特有的對問題觀察的敏感性,能比較清楚地發現某種趨勢的發展前景。然而,在現實中,超前的危機感往往不為當政者認同,甚至被懷疑別有用心,這就釀成了許多個人的悲劇。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強烈歷史使命感
在強烈的歷史使命感驅動下,中國古代許多知識分子雖身處逆境,但堅韌不拔,正信彌堅,為實現自己的理想而繼續奮進。司馬遷被漢武帝動腐刑,蒙受了奇恥大辱,雖然處于痛不欲生的境況,但是他寫作《史記》的決心沒有動搖,他用歷史上那些處于逆境的先賢激勵自己,以超人的毅力,最終完成了這部偉大的史學名著。
強烈的歷史使命感是我國古代知識分子的優秀品格,正是由于有這樣的品格,他們不屈不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甚至甘愿以身殉道。明朝末年,宦官專權,朝政腐敗。東林書院的主講顧憲成帶領志同道合之士與宦官惡勢力進行了堅決的斗爭,被稱為東林黨。由于東林黨人的斗爭矛頭直指腐敗朝政,熹宗時,被閹黨頭子魏忠賢殘暴鎮壓。東林黨精神的最大特點是關注社會政治,憂國憂民,這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可貴精神,成為中國知識分子的優良傳統。
士人的依附性,使他們的知識價值取向和人格的獨立性都大打折扣
應該看到,在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歷史使命感和參政意識尚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其一是強化了做官意識。在專制的家天下時代,士人“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往往要通過入仕為官來實現,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而官員的名額有限,于是,無數儒生士子擁擠在“學而優則仕”的狹窄通道上,為入仕,他們刻苦攻讀,皓首窮經;為保住官位,他們爭寵獻媚,甚至互相傾軋,最終成為封建統治者的馴服工具和掌中玩物。
其二是重政治,輕科技。古代士人迷戀仕途,熱衷參政,加之歷代封建統治者輕視自然科學,認為科學技術不過是“器”、是“藝”,是等而下之的東西,因此,中國古代無官職的自然科學家、發明家的社會地位不高,他們至多在正史的“方伎傳”中留幾筆,而不能與政治家相提并論。這種觀念造成了中國古代士人知識結構不合理,更造成了中國古代社會發展緩慢。
其三,古代士人缺乏獨立的經濟地位。他們只能作為統治階級的依附體而存在,如果不去依附統治者,不僅沒有社會地位,甚至連生計都成問題。士人的依附性,使他們的知識價值取向和人格的獨立性都大打折扣,保持正直的品格和社會良知都有相當的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