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去不久的高二暑假,在家待了十來天便趕去學校補課,這難免會讓人產生錯覺,暑假似乎就此戛然而止了。可是現實的處境又不由得使人想起,我們快高三了,沒有理由不為下學期的學習預熱一下。
“喂,同學,專心點,現在是上課時間!”新上任的語文老師這樣告誡著盯著窗外遠處泛黃谷子的我。
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回到了學校,而且真的已是一個即將面臨人生重大時刻的高三學生了。
然而,暑假開始后的某個傍晚,在津津有味吃著外婆的水煮肉絲面時,我還在想,這個暑假要在外婆家好好清靜一回吧。即使吹吹風看看星星也不錯,偶爾還能在河中游個泳。
我記得,吃完面后,我跟外婆說我帶小表妹阿雁出去走走,說好久沒來這邊逛了。外婆也沒啥意見,因為這兒是鄉下,晚上路上人煙寥寥,也很安全,可不同于城鎮里的街市。
我帶著表妹在河邊信步徜徉,絲絲涼風撩著我這個大男生的劉海,要用怎樣的感覺形容呢,不想了,還是只管享受著吧。
回憶是種奇怪的東西,總會在人沉靜下來的時候跳出來攪和。
身邊的河是一條不知名的河。我只記得,小時候被寄養在外婆家時,我曾隨外婆一起到河邊洗衣物,因好玩而掉入水里,在水里手舞足蹈了一陣后隨水波漂流到好遠的地方。幸好河岸與小塊的草坪是連在一起的,姐姐在對岸的草堆旁拉起了我,還小大人似的一個勁兒安慰我。而驚魂未定的我卻呆呆地朝下游望去,覺得如果漂遠了,就再也回不來了。遠方似乎總有令我擔心的東西。
彼時年紀尚小,現在長大了,回想起那時河道的寬度,記憶中應該是現在的好幾倍。但用理性分析一下又覺得不對,變化是漫長久遠的過程,這么些年了,河道應隨著歲月逐漸拓寬才對啊。
那一刻,我站在沒有圍欄的河邊,呆呆地望著下游。
表妹終于爆發了:“哥,你干嗎呢?一直這樣閑走著,太沒勁了。我天天放學都從這邊經過,怎么沒發現有什么有趣的事呢?你放首歌給我聽聽吧,我們這兒的廣播常常會放那首《莫斯科沒有眼淚》。”
我仍然靜靜看著遠方,過了好一會,才想起我的智能機里還存著這首歌。
“你聽得懂么?”我一邊打開手機里的播放器一邊問她。“不懂,不過我喜歡就夠了嘛!”想想也是,才五年級的一小屁孩。不過,喜歡的歌又何必非要懂呢。我心想,有時我也是不懂裝懂。
“冬天的離別,在莫斯科的深夜……”輕柔的樂聲中,我俯身拾起一顆石子,狠狠地扔向對岸的草堆,似乎還聽見“嗖”的一聲,那石子竄進了草堆。表妹也學著向對岸扔了一顆石子,似乎在炫耀比我扔得遠。我側身看了看她,她似乎很滿足,用微瞇著的眼看著我,嘴角輕輕上揚。雖時已黃昏,然而那種自信的眼神依然殺傷力強大。我忽而覺得我已經好久沒用這種眼神和別人對視了。的確,后生可畏啊。
“莫斯科沒有眼淚,我卻流淚,你冷得好憔悴……”表妹似乎有感而唱。
我找了塊小草堆坐下來,靜默地觀望著遠處青黑色的山巒日漸昏沉的樣子。連綿巨大的黑影延伸過來,那是一大片黑魆魆的稻田。西邊的天已然沒了醉人的酡紅的臉色。草叢里,河面上,一種濃密的靜謐氣息彌散開來。這兒是鎮子最靠近山的地方了,沒有車馬喧囂,我可以清晰地聽到風的低吟,陣陣淺唱。
晚風拂面,天上疏漏了幾點星辰。我默念著:要是整個暑假都能在這兒待著,日子該有多愜意啊。
“哎呀,哥,你怎么流眼淚了呀!”表妹在一旁笑嘻嘻地叫嚷著。
“哪有,天這么黑,你怎么瞧得見啊?”
“就是在星光的照耀下才發現的嘛。還一閃一閃的呢!”
“那是眼珠子好不好。”我有點小悶氣,“咦,那有流星。”我瞪大了眼珠盯著一處望去,心里偷樂。
表妹抬頭尋去,“哪有,天還沒黑,應該看不到才對呀。”她嘴里念叨著。
“一閃而逝的東西怎么可能停留呢?”
表妹回頭恍然大悟地說:“對哦,一閃而逝!”
對,就像生活中的有些東西,就像我的眼淚。
窸窸窣窣的蟲鳴,開始燦爛的星光。天已經黑了,可一切明媚無比。
此刻,這邊的天也已經黑了,宿舍樓里的我又想著明天要上的課,思路清晰。
(指導教師:黃忠)
編者
文字樸實簡單,卻在通篇營造出了一種淡淡的憂傷,雖然輕柔如羽毛掠過心頭,也仍有動人之處。其中兄妹倆的對話真實而富有童趣,表妹活潑狡黠的形象自然地浮現出來,這也是本文另一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