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長期戰爭年代中,我軍基本上是在武器裝備極為低劣的情況下進行作戰的,火力打擊能力非常弱。在此種情況下,敵軍構筑的各種碉堡就成了我軍奪取勝利的極大障礙。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梁士英,以身體堵槍眼的黃繼光、許家朋、李家發都是在攻擊敵碉堡時犧牲的。這些形似“烏龜殼”的碉堡給我軍造成很大傷亡,也正是在一次次攻打碉堡戰中,我軍積累了寶貴的戰術經驗——
敵碉堡的類型
我們平時所說的碉堡,實際上有兩種不同的工事。一種俗稱“炮樓”,多用磚、石、混凝土等建筑材料構筑,都是兩層以上的高大工事,有圓形、方形、多角形等數種形狀,多用于射擊和瞭望。這種碉堡在抗日戰爭時期最為常見,侵華日軍大量構筑這種工事,用以封鎖、分割我抗日根據地。解放戰爭時期,多是運動戰。所以敵軍使用這種“炮樓”的機會較少。但閻錫山曾在山西太原附近大量構筑這種工事,用以抵擋我軍進攻。
而另一種工事應準確地稱為“地堡”,是指用來供步槍、機槍射擊用的有掩蓋的低矮工事(通常為一層),多由土木、磚石、金屬或鋼筋混凝土等構筑,通常為圓形,用于掩護重要目標、封鎖街巷、道路和開闊地。如果地堡加以嚴密偽裝即可形成暗堡,可以提高火力打擊的突然性。地堡構筑簡單,目標低矮,不易被發現,其生存能力大大高于多層的高大碉堡。因此,這種工事在全世界范圍內各個時期都使用得極為廣泛,解放戰爭時期也不例外。
不論是炮樓還是地堡,頂部多為圓形(侵華日軍修筑的碉堡多為平頂),加上非常堅固,因此被我軍戲稱為“烏龜殼”。在碉堡周圍一般還設有防御設施,如鹿砦、鐵絲網、雷場等。日軍還曾在碉堡周圍大量挖掘阻絕壕,上置吊橋,在遇到攻擊時拉起吊橋阻擋我軍通過。
我軍打碉堡的幾種“特種武器”
戰爭年代我軍的武器裝備非常差,只有步/機槍、手榴彈、炸藥和少量火炮,這使得我軍打敵碉堡的難度非常大。除了少數情況下可以用炮火摧毀敵碉堡外,更多時候都是靠步兵手中的手榴彈和炸藥來解決問題。本文僅主要介紹我軍利用手榴彈和炸藥炸毀碉堡的情況,而用直射火炮或火箭筒打碉堡的情況在此暫不涉及。
手榴彈和炸藥包大家都非常熟悉,不再贅述。這里只介紹幾種由我軍戰士自己創造的“特種武器”:一種是炸藥手榴彈,也稱為“強力手榴彈”,即將盛滿炸藥的小布袋綁在手榴彈彈體上,靠手榴彈爆炸引爆炸藥以加大威力,用于摧毀防護力比較弱的小碉堡;第二種是長桿手榴彈,在2~3m長的竹竿或木桿頂部捆綁3~4個手榴彈組成集束手榴彈,用以插入射孔壁較厚的敵碉堡;第三種是長桿煙熏彈,即在長木桿或竹竿的一端固定手榴彈拉發引信,以少量炸藥和發煙物包裹引信,使用時使引信發火并插入敵工事內,將敵熏出趁機消滅。
此外,我軍還使用過“辣椒面炮彈”,即將追擊炮彈內裝一部分辣椒面,打到敵碉堡上風方位爆炸,辣椒面燃燒形成刺激性煙霧,使敵不能組織有效抵抗而被迫退出碉堡或投降,其可以看作一種原始的“催淚彈”。我軍著名神炮手——趙章成就曾經使用過這種炮彈。下面介紹兩種我軍打碉堡的戰術運用。
我軍打碉堡戰術之一:火力掩護與爆破相結合
在沒有炮兵或步兵直射火炮、火箭筒支援的情況下,我軍步兵攻擊敵碉堡必須進行很好的組織,將火力掩護和爆破行動緊密結合起來,才能完成任務。
在敵地堡不太堅固時,我軍曾采取以重機槍或高射機槍從側面(敵碉堡射擊死角)集中火力打敵地堡射孔,一番猛烈射擊,將敵地堡射孔從側面擊毀打爛,使敵不敢利用射孔而退出地堡。筆者在一部紀錄片中,曾看到這種射孔被打爛的地堡,除射孔被打爛外,其他部分基本完好,敵守兵很可能被迫逃離了地堡。在運用這種方法時,以用威力較大的重機槍為宜,大口徑高射機槍更佳,可以迅速擊毀敵射孔。但這種方法對彈藥消耗比較大,在沒有充足彈藥保障時不能采用,因此在我軍歷史上應用并不多,主要是在解放戰爭后期使用。
根據東北野戰軍第2縱隊總結的打敵地堡經驗,在攻擊之前一定要很好地偵察敵地堡周圍的地形。首先要確定敵地堡射孔的方向和火力封鎖區,以此來確定其射擊死角位置,以便在攻擊時加以利用,接著確定接近地堡的道路和可用來作為掩蔽的有利地形,最后選定擔任火力掩護任務的機槍的射擊位置。如果在敵人未發現我攻擊部隊時,可不進行火力掩護而采用偷襲手段攻擊,但應做好轉為強攻的準備。
當敵地堡已發現我攻擊部隊時,要進行有效的火力掩護,否則就會受到嚴重傷亡而不能達成目的。對敵單個地堡進行攻擊時,火力掩護有3種方式:地形好時,在我掩護火力不妨礙爆破手(即向敵地堡投送炸藥的攻擊人員)接敵運動條件下,應保持不間斷的火力射擊,使敵無法射擊阻止爆破手接近,直到解決敵人為止;如掩護火力對爆破手接敵運動的最后階段有妨礙時,則以機槍連續進行點射方式射擊封鎖射孔,爆破手利用敵火力射擊間隙運動,運動到距地堡約10m時,機槍抬高槍口進行連發快速射擊,爆破手聽到連發射擊聲后迅速躍進,猛撲地堡進行爆破;當地形不好只能正面攻擊時,組織機槍火力封鎖敵射孔從正面掩護爆破手強行攻擊,等爆破手接近地堡時,機槍火力轉向地堡兩側,爆破手應注意觀察,隨后迅速躍進爆破敵地堡。這里的要點是,爆破手必須充分利用火力掩護的效果,瞅準時機迅速前進,才能完成任務。
當打敵地堡群時,由于敵地堡之間可進行相互之間的火力掩護與支援,因而難度非常大。對此,東野2縱采取的是“突破一點、再及其余”的戰術。首先打最突出最暴露的地堡,方法與打單個地堡基本相同,但要注意壓制鄰近地堡的火力。打下后,作為繼續攻擊的依托,逐步解決其他地堡。敵地堡之間有交通壕連接,可利用交通壕接近其他地堡,但絕不可進入壕內(交通壕通向地堡入口,且較平直,敵如占領入口射擊,我爆破手在壕內將無法躲避),而應利用交通壕側面之土埂運動,接近敵地堡。最好能繞至地堡背后門口處投彈,逼敵繳械投降。靠近房屋的地堡不易接近,可以登上屋頂向下投擲爆破器材將地堡炸毀。如敵地堡附近地形開闊,絕不可眾多人員一擁而上,用1~2名戰士即可解決地堡,人多反而會因目標大而招致傷亡。
在組織機槍火力對敵地堡射孔進行封鎖時,應明確每挺機槍的目標和任務,以使火力持續有效。根據經驗,1挺重機槍即可封鎖1個射孔,1挺輕機槍封鎖1個射孔火力不足,以3挺輕機槍封鎖2個射孔比較適合,其中1挺作為機動火力封鎖對我軍威脅最大的射孔,也可在1挺機槍發生故障時火力不致中斷。輕機槍射擊時,還應采取輪番射擊和3~5發短點射方式射擊,比狂掃式齊射準確且節省彈藥。
爆破手在攻擊時應輕裝,不帶槍支,每人帶1包炸藥及數枚手榴彈,以提高運動速度。手榴彈可用來形成爆炸煙霧迷盲敵射擊,在敵人出地堡反擊時還可以用來消滅敵步兵。投彈手不帶炸藥包,可以多帶手榴彈或者槍支自衛。在攻擊敵鋼筋混凝土結構地堡時,若炸藥威力不足、很難徹底摧毀敵地堡時,只能采取以投彈手從射孔投入小包炸藥或手榴彈的方式解決。
我軍打碉堡戰術之二:火力、爆破、突擊三合一
我軍攻擊多層碉堡的戰術在抗日戰爭時期并不完善。雖然日軍修筑的碉堡多為磚木結構,不是特別堅固,但當時我軍很多部隊還沒有學會爆破技術,很多時候要靠內線關系、里應外合才能奏效。直到解放戰爭時期,對多層碉堡的攻擊戰術才發展得較為完善。其中以我軍解放太原時攻擊國民黨碉堡的戰術運用最為典型。
閻錫山在太原修筑的碉堡大多位于山地,攀登困難且有大量防御設施,如雷區、外壕、鐵絲網等。這些碉堡多系石質或鋼筋混凝土結構,極為堅固。我軍通過試驗發現山炮對其效力不大,以100kg太行造(即我太行山根據地自產)硝銨炸藥安置在敵指揮碉最適當位置爆破,也只能炸開1.6m高、1.5m寬的缺口,而碉堡二層只垮一小部分,其余部分完好無損。
因此,我軍攻擊此類碉堡時,僅靠火力掩護下的爆破是難以奏效的,必須協調運用火力、爆破和突擊3種手段。其中的突擊手段是前一種戰術中所沒有的。
我軍攻擊編組一般以1個連編為1個突擊隊,負責攻擊1個碉堡。突擊隊又分為若干組:掃雷組(2~3人),各帶小剪子1把及若干石灰或白面,負責清掃或標示雷區,防止后續部隊觸雷一爆破組(6人組成,分為2個小組),專門負責在碉堡上炸開缺口,其中4人各帶25kg炸藥,另外2人各帶步槍1支和若干手榴彈,作為爆破組的警戒并擔任預備爆破手;投彈突擊破障組(以1個班兵力分為3個小組),負責破壞障礙物,掩護爆破組炸開缺口并施行突擊沖鋒,全部攜帶槍支(執行突擊任務的小組要進入碉堡殲滅殘敵,攜帶沖鋒槍最好),并帶大量小包炸藥、手榴彈,以及輕便的梯子;梯子組(6~8人,分為2組),每組帶1副長梯及若干手榴彈,負責在外壕搭梯。連隊余下兵力編為二梯隊和預備隊,以待以上各組有傷亡時加以接替。
突擊隊除了自己建制內的武器外,還應加強追擊炮和重/輕機槍的配置:迫擊炮用于轟擊碉堡周圍,將交通壕和散兵坑內的敵軍趕入碉堡內,之后封鎖碉堡頂部,掩護我突擊隊前進·重機槍用于專門封鎖碉堡中上層各射孔;輕機槍(突擊排內輕機槍除外)專門封鎖碉堡下層各射孔;突擊排的輕機槍作為機動使用,用以掩護爆破組行動。
攻擊發起后,首先以追擊炮輪番齊射碉堡外圍,打擊交通壕和散兵坑內之敵。重機槍輪番進行3~5發連續點射,封鎖中上層射孔。突擊隊按掃雷組、投彈突擊破障組、梯子組和爆破組次序迅速前進。在掃雷組清掃或標示雷區后,突擊隊迅速前進至外壕附近。此時,迫擊炮轉移火力封鎖敵碉堡頂部,使敵退入碉堡內部或不易向我突擊隊投彈。突擊隊輕機槍則開始封鎖下層射孔。投彈突擊破障組清除鹿砦、鐵絲網等障礙物,并消滅附近殘敵,掩護梯子組在外壕上架梯。爆破組在突擊排輕機槍掩護下從梯子上通過外壕,如有必要就借助投彈突擊破障組的輕便梯子靠近碉堡進行爆破,炸開缺口后突擊隊即突入碉堡內消滅守敵,從而攻占敵碉堡。在爆破時,突擊隊應撤至爆破點30m外,過近則可能被炸藥包傷害,過遠則會因突入不及而造成炸開的缺口被敵封鎖。
以上只是各部隊打碉堡戰術中較有代表性的戰術,實際上在戰爭年代。我軍各部隊都有各不相同的戰術手段,那個時代我軍使用最基本的步兵武器,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擊破了敵人賴以進行防御的“烏龜殼”,取得了革命戰爭的偉大勝利。這種以劣勝優的方式對于今天正在大力推進現代化建設的我軍而言,仍有著巨大的借鑒意義。
編輯/鄭雙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