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蒲力剛,筆名甘臨風,羌族,1973年生于大興安嶺。作品散
比作幸福
好大一顆頭顱!
好沉重的一顆
囚徒的頭顱!
刀來了!
抽出夜晚的刀鞘
碑石砥礪的絕路來了!
自上而下,將其殺成
八塊,八個方向
燥熱的季節
誰能以清涼之血
招待客人
又有誰,將浸在血中的文字
不輕易吐入塵土
漸擁有根的安寧,以及植物
默然生長的幸福
石頭
為什么石頭不飛?那看到它飛的
如不是在風暴之外,定居于風暴
沉默的核心
路上頻頻摔倒的人,頭重腳輕的人
如心成為不了化石
他是否最終絕望地
在大地上爬行
所有的石頭其實是一塊石頭
那裸露出的,碰痛我們的石頭
是石頭蒼涼的影子
那隱藏著的,崩斷鐵鍬的石頭
是石頭的骸骨
石頭抬著石頭,石頭壓著石頭
石頭的悲痛,是石頭
石頭的幸福,也是石頭
石頭是凝固的火焰與流水
蒙在石頭上的厚厚塵埃,是泥土
泥土中生長的樹木,是石頭的愛
石頭內心,是最純粹的夜晚
石頭外表,是最凝重的神情
要么抱著石頭走入大海
要么抱著大海走入石頭
一塊石頭想著想著,渾身就
慢慢長出羽毛
要想找到一把椅子
要想找到一把椅子
必須先用血淚,把星斗鍛打成
一把閃閃發光的釘子
釘子必須找到,散落各處的骨頭
骨頭必須找到,能用釘子將其
釘在一起的斧子
斧子必須找到,能被其劈成骨頭的一棵樹
一棵樹必須找到,能將其刮斷的風
風必須能找到,它置身的樹林
樹林必須能找到,一個靜默的村莊
村莊必須能找到
埋在樹林里的,守候很久
終把自己砍倒的
一個人的,墳
靈魂的杯盞
夕陽落入杯盞
杯盞碎了,四溢的
是無邊無際的夜晚
野獸沉醉其中,獵人沉醉其中
勝利的,永遠都是拂過秘密河流的夢
而那些閃亮的星星,是杯盞的碎片
裝飾并豐富天空
沿每一光線,你都能遇到它
是它指引方向,深入神的心胸
而天空是宇宙的杯盞,里面
布滿美麗光斑的靈魂,輕輕蕩漾
融化一塊塊尖銳的冰
明月
音樂時斷時續,伴隨著
摩擦的沙沙音
有永不移動的
黑暗的軸,在腦海深處
嵌進明月的光盤
心亦不動,俯在
旋轉的亮上
如詩的畫面瞬間碰碎,當遇到
生活的臟與道道劃痕
穿越溝壑缺失,很多時候需要
退出,擦拭后再度深入
一遍又一遍
蒲公英
小心翼翼捧著她,我咬緊嘴唇
不敢用力呼吸
像母親,把生命的黃金
鋪在孩子腳下
如今滿頭已是
稀疏的白發
歲月呵,你要
輕輕地吹,慢慢地吹
日落之前,我要把它們
一根根種在淚水里
繁衍一路綠茵
知了
燥熱潮濕的日子
往事鉆出隱秘的洞穴
爬到鄉村的樹上,凝立不動
慢慢地,內容拱破其脊背
蜷縮的翅翼,一點點打開
但卻往往倏地,飛入
茂密的枝葉深處
一把鋸狠命鋸著骨頭
人們卻說蟬在歌唱
他們不曉得蟬是聾子
不曉得它們在泥土深處
默然成長了多久
更不曉得它們為何不懈嘶喊著:
“知了知了”
井
風雨住了
我走出屋,靜靜打掃院落里
零落一地的夢
不時有翠羽垂落晶瑩,打濕
彎曲的脊背——
舊傷,仍被蟄得
絲絲縷縷地痛
而曾經盲目偏執的愛,我不認為愚蠢
屈辱不幸,都已沉淀成明鏡
失去那么多,樹才被洗禮得
新鮮,濃郁
當把落葉堆在樹下,抬頭就能發現
充滿層層疊疊的枝葉空隙
搖晃陽光的,一口口深井
碗
我始終爬不出碗,習慣于吃著碗里的
想著鍋里的,不知那是如何難熬的夜晚
吃得再飽,以后也要饑餓
饑餓是個碗,吃飽的人面前的空碗
………我總是明白太遲,胃疼痛得痙攣
從河里舀碗水喝,緩解一陣——
太淺還是太急,淹死或嗆死過多少人
真的不能再說什么了
太陽是碗血酒,月亮是碗睡覺前的牛奶
你信不信天空,是倒扣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