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詩歌

作者簡介*向左，原名王巖峰，女，河北張家口人，上世紀七十年代生，自幼愛詩喜歡詩。

又見那條河

轉一下身體

我看到了內心的虛弱

凌亂地排列在一起

像荒草、枯石、斷葦

像無名無姓掠過的痕跡

我以為三年或三十年后你仍有原來

的模樣

我風風火火地

寄予了最高的想望

渴求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搜索

甚至找不到放養失望的眼淚

那么小的愿望

也需輾轉在身體之外的湖泊里

終于看不到了，看不到

人和人以外那點兒可憐的欲望

我被它們徹底燃亮，灼燒

在無言的舊地

成一條行走的魚

成一片荒廢了的內傷

我是你正在消逝的事物

故鄉，在你的麾下

我和那些日曾消瘦的谷物、河流齊名

它們任何蔓延的想法，我都有

比如，我在云水之間吞吐它們的煙霧

我于時光的間隙里細數它們的辛勞

我在季節的守望里翻閱麥田的日記

我還穿它們綠蔓似的紗裙

只是，我的言詞略高一籌

我時常把玉米拔節的聲音

當成一支清遠的牧笛

把伸展的田壟豎成你的手臂

一揮，所有的虛空簌簌而下

那些充實和豐盈啊，別滿你的衣襟

你坐擁的河山，就是那浪漫的故事

除了時間、地點以及那些接近破碎的

想法

我當是你的肋骨

是你正在消逝的事物

她以為她的紫與這個季節無關

昨晚，風勢尚小，吹得緩慢

我在夜色里艱難向黎明挺進

而所有的夢皆不守時

仿佛進進出出的異鄉之人

今天，星期二，漸入佳境

春風呢喃，陽光無語

我的心微微地疼

可紫丁香她有所不知

她以為她的紫與這個季節無關

那些正在遠去

的事物

在太陽和月亮的身邊

我看到眾多的人們以及鳥類和樹木，

他們把心伸向天空

一遍一遍叩問

在這不死的風里，我知道，什么聲音

都是一種奢望

如同痛苦的時候你遲遲未到的禮品

歡樂無法和親人相認，必須得等

請允許在夜色茫茫的時候等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365日時針密密麻麻的腳步上

環抱你的怨恨、不解，環抱我嘈雜的聲音，另一種想法

無視于你，無視于你平時灌溉我的瓊漿血水

一滴滴淌盡

該懷怎樣的心情，怎樣匍匐在你面前為你祈禱

有了公瑾，我何需東風

而我僅能如此

讓長滿耳朵的百草傾聽，讓鳥類握緊槍聲

讓所有的牛羊止住叫聲，吭哧吭哧地咬噬空洞

讓干裂的故土毀滅前陪我，十億張嘴也陪我

這不知姓氏的后人啊，我們多么不需要

在一堆廢墟里熱淚相擁

這小小的不自由

無月。無星。無語。無歌

獨自靜坐

我怕，這漆黑的世界闖出山鬼

令一群女巫坐享其成

她們不愛父母的田園，讓一聲聲嘆息滲入龜裂的故土

讓一條魚深陷，走不出自己的眼淚

我不停地寫詩，妄想

把黑夜的黑寫成囚禁山鬼的地方

把愛寫成無色無味

讓白天和所有的吉祥都歸順于我

寫著寫著，滿含淚水

從一個山坡流到另一個山坡

從大西南流到遙遠的東北

直到落筆成劍

看，你必須之路已布滿小聲呻吟

哦，我愛，我痛

這小小的不自由，砸碎你的想像

那些舊的事物

要拋下陰影

拋下堅硬的、舊的

拋下接近死亡的枯葉所散發的幽靜的光

拋下一個人醒目的痛楚、蜜語樣的陷阱

拋下彼此相欠的。于此

我必須有充足的雨水

讓它密不透風，在意念里慢慢發霉、腐化

我必須在它凋零之前

斬斷后路

讓自己無計可施

告別

揮一揮手

我把山河的一半已贈送給你

你要止步、回首

你要留下我們的言辭

你要說出九百九十九步的艱辛

我攙扶的另一半

而我，仍看不到彼岸

只能在一步里橫渡今生

空

我依然要幸福，如果

這巨大的生活閃耀而來

又黯然離去

我只不過隨風而逃，而泯滅

不給親人任何解釋的機會，我只

站在淚水的邊緣或感恩的漩渦里

向著你深情了望，只一眼

求你也一定要幸福，如果

我的花香碎了，化作萎縮后的果實

我不把你深深埋怨

我會站在空空的枝頭將你遙望

你的窗前，每一聲腳步都是哀嘆

仿佛哀嘆風塵里，從來就沒有我的腳印

一聲聲呼喊不是絕望

虔誠地舉起雙手，試圖索要

不斷豐盛的詞語，來裝飾我的額頭

裝飾這短臂的村莊，連同羞怯的姐妹

飾她們以春日的陽光，過分的白

以此映耀著深愛的土地

這漫天的風啊，心中的流浪漢，男人

我要和你一起領悟親人的每一聲細語

和你一起咀嚼泥土深處的每一個信念

等待燕子輕聲告慰，我要一切變化掩埋在你的腋下

從白天到夜晚，從有聲到無聲

細細地切入肌膚，面對寂靜

忽然生長，在轉瞬之間

誰都會滿眼蔥綠，而你的呼聲漸漸柔弱

像極了童年的身影，桑葚般的年齡

群山之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