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國遇到了險情

豪勒森林所有的動物都躲進了它們的巖洞、巢穴和藏身之所。

午夜，狂風在古老大樹的樹梢上咆哮。像塔樓一般粗的樹干發出了吱吱嘎嘎的呻吟。

突然，有一團微弱的光走著“之”字在林間一閃而過。他顫抖著在這兒停一下，那兒停一下，向上騰飛，落在一根樹枝上，接著又匆匆地繼續趕路。這是一個閃光的球體，大小猶如兒童玩的皮球。他跳得很遠，偶爾著地，然后又繼續向前飄去。不過，這并不是一個球。

這是一團游蕩之光。他迷了路，也就是說，這是一團迷了路的游蕩之光，即便是在幻想國中這種事情也是很罕見的。一般來說，總是游蕩之光把別人給搞糊涂的。

在光環的中央有一個特別靈巧的小人。他竭盡全力地跑啊，跳啊。他非男非女，因為游蕩之光是沒有男女之別的。他右手舉著一面極小的白旗，白旗在他身后飄動著。這表明他是一個信使或談判的使者。

在黑暗中飄蕩跳躍時與樹干相撞的危險是不存在的，因為游蕩之光異乎尋常地靈活敏捷，他能在跳躍中改變方向。他走的路雖然是“之”字形，但總的來說他是沿著某個固定的方向前進的。此時，他來到了一塊凸出的巖石上，突然嚇得退了回來。他坐在一個樹洞里像小狗一樣伸著舌頭急促地喘氣。他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走出樹洞，小心翼翼地在巖石的角上張望。

他的前面是一片林間空地，在那兒的篝火邊坐著三個形狀與大小各異的生物。一個巨人伸展著身子，肚子朝下地趴在地上，大約有三十至四十米長——看上去他身上的一切都是由灰色的石頭構成的。他用臂肘支撐著上身，眼睛望著篝火。他那張久經風雨、布滿皺紋的臉在他巨大無比的肩膀上顯得格外的小。他的全副牙齒向前突出，猶如一排鋸齒。游蕩之光認出他屬于食巖類的動物。這是一種生活在離豪勒森林很遠很遠一座山上的生物——他們不光是生活在那座山里，他們還靠山而生。他們一點一點地啃食那座山。他們是靠吃巖石而生存的。幸運的是他們非常知足，只要吃上一口對他們來說營養豐富的食物，他們便可度過數周甚至數月。食巖巨人不是很多，再說那座山非常大。但是因為這一生物在那兒已經生活很久——他們的歲數比幻想國中大多數的生物大得多——所以久而久之，那座山的形狀變得非常奇特。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塊默河谷產的巨大的、上面有許多洞的奶酪，也許正是因為這一緣故它被叫做“通道山”。

然而，食巖巨人不僅僅吃石頭，他們也用石頭來做他們所需要的一切東西:家具、帽子、鞋、工具，甚至布谷鳥鐘。所以，當看到這個食巖巨人身后停著的一輛自行車完全是用以上所提到的石頭制成的，也就沒有什么可以奇怪的了。整個自行車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有踏腳的蒸氣壓路機，兩個輪子猶如碩大的磨盤。

第二個坐在篝火右邊的動物是一個夜魔。他最多只有游蕩之光兩倍那么大，很像一條坐著的毛毛蟲，渾身披著漆黑的毛皮。他說話時用兩只玫瑰色的小手起勁地打著手勢，在蓬亂的鬈發下大約是臉的地方有兩只圓圓的大眼睛像月亮一樣地發亮。

各種形狀和大小的夜魔在幻想國比比皆是，所以一下子很難判斷這個夜魔是從近處還是遠道而來的。不管怎么說他也在旅途之中，因為夜魔通常用的坐騎——一只大蝙蝠，像一把合攏的雨傘裹在翅膀中倒懸在他身后的樹枝上。

過了一會兒，游蕩之光才發現坐在篝火左邊的第三個動物。他那么小，以至于從遠處很難辨認。他屬于小不點，是一個長得非常勻稱的小家伙，穿著色彩絢爛的小西裝，頭上戴著一頂紅色的禮帽。

關于這種小不點動物，游蕩之光幾乎一無所知。他只聽說過一次這類生物把他們的城市建在樹枝上，其房屋與房屋之間用小樓梯、小掛梯和滑梯相連接。但是，他們住在無邊無沿的幻想國的另一端，他們住的地方比食巖巨人住的還要遠得多得多。所以，使人感到更為奇怪的是，這個小不點身邊的坐騎卻是一只蝸牛。蝸牛停在小不點的身后，它那玫瑰紅的殼上備著一個很小的閃閃發亮的銀色鞍子。連系在它觸角上的轡具和韁繩也像銀線似的閃光。

……

(游蕩之光叫布魯普，他在這里認識了三位信使:小不點于屈克、夜魔武許武蘇爾和食巖巨人皮耶爾恩拉赫查克爾。)

游蕩之光在空地上坐了下來。

“我的家鄉，”他略微考慮了一下說，“離這兒很遠——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中是否有人認識我的家鄉。它叫泥濘沼澤。這里發生了一件事情，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就是說，仍在發生著……這件事難以描述……它是這么開始的:在我們國家的東面有一個湖……或者說曾經有過一個湖，這個湖叫沸騰蒸氣湖。事情是這么開始的，有一天沸騰蒸氣湖不見了……就這么沒有了，你們能夠理解嗎?”

“您是想說，”于屈克詢問道，“它干涸了?”

“不，”游蕩之光回答說，“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在那兒便是一個干涸了的湖。但是情況并非如此。在那兒，在原來有湖的地方，現在什么也沒有了……就這么什么也沒有了，你們能夠理解嗎?”

“一個洞?”食巖巨人咕嚕咕嚕地說。

“不，也沒有洞……”游蕩之光顯得十分無奈，“一個洞也是一樣東西。但是那兒是一片虛無。”

另外三個信使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

“看起來是什么樣子的呢……呼呼……這個虛無?”夜魔問。

“這正是難以描述的地方，”游蕩之光十分為難地說，“什么也看不見。這是……就好比是……啊哈，找不到恰當的詞。”

小不點想起了什么:“看著那個地方，人的眼睛仿佛瞎了似的，對嗎?”

游蕩之光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這個表達很確切!”他叫道，“但是從哪兒……我是說，為什么……或者你們都知道?……”

“停一下，”食巖巨人嘎吱嘎吱插話說，“這玩意兒是否就停留在一個地方?說呀?”

“開始時是這樣，”游蕩之光說，“然后這個地方逐漸擴大。那個地區不斷地少東西。生活在沸騰蒸氣湖中的老鈴蟾烏姆普夫和它的同類也突然無影無蹤了。其他的居民開始逃跑。但是慢慢地，在沸騰蒸氣湖的其他地方也開始了。起初只有很小的一點，什么也看不見，就像一個沼澤地里的鳥蛋那么小。可是，這個地方慢慢地擴大，如果有誰一不小心把腳伸進去，腳就沒有了……或者是手沒有了……不管什么掉進去都會沒有的。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被涉及的人只是突然地少了一樣東西。有的人離虛無太近，就這么被吸進去了。這東西有一股不可抵御的吸引力，這地方變得越大，其吸引力就越強。我們中沒有人能解釋這件可怕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怎么發生的，該怎么去阻止它。因為它不會自己消失，而是越來越擴散，所以便決定派一個信使去見童女皇，向她請教求援。我便是這個使者。”

其他三個動物默默地望著前方。

(下期還有)

(摘自經典兒童文學名著《講不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