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司徒雷登》中的司徒雷登

1949年8月18日，毛澤東發表了《別了，司徒雷登》一篇著名的文章。文中的司徒雷登是何許人？毛澤東為何要寫他？

司徒雷登，全譯名為約翰·雷登·司徒。美國人，但出生在中國。父親是一位傳教士。上世紀30年代司徒雷登曾任燕京大學教務長。后常常涉足于中國政界，與中國許多政要人物都有交往。

1927年，經孔祥熙介紹，司徒雷登認識了蔣介石。此后，他一直支持蔣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抗日戰爭爆發后，北平淪陷。司徒雷登與北平日偽當局經過談判取得了“默契”，宣布燕京大學保持“中立”，保證不反日，日本占領軍也不進校干涉校政。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司徒雷登被日軍逮捕，隨后他被日軍關進集中營達3年零8個月，直到1945年9月日本投降后才被釋放。

國共兩黨在重慶談判時，毛澤東和周恩來都請司徒雷登吃過飯。1946年4月，杜魯門總統任命他為駐中國大使。他出任大使后，也曾多次勸說過蔣介石停止內戰，但他本質上還是忠實執行美國政府政策的，扶蔣反共。

1946年11月，國民政府外交部長王世杰等人與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等人，在南京簽訂了《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條約》（簡稱《中美商約》），這個條約，表面上多系“互惠”、“平等”，但實際上只對美國一方優惠。蔣介石之所以要簽這樣的條約，是因為他急需從美國那里獲得更多的援助，以供他打內戰，消滅共產黨。

接著，蔣介石又相繼與美國簽訂了《中美空中運輸協定》、《中美同意美軍駐華換文》等不平等條約。對于這些條約，中共中央于1947年2月1日發表聲明：對于1946年1月10日以后，國民政府與外國簽訂的各種條約，未征得本黨或其它參加政治協商會議的各黨派同意，本黨決不承認。

全面內戰爆發后，司徒雷登多次向蔣介石進言，要國民黨進行一些改變，以挽回敗勢，爭取更多的美援，但蔣介石就是不聽。

1948年后，司徒雷登見蔣介石的統治搖搖欲墜，便轉而支持李宗仁。他支持李宗仁競選副總統，想讓李宗仁在中國當美國新的代理人。

三大戰役結束后，國民黨的敗局已定。這時，為了美國的在華利益，司徒雷登再次提出換人政策，逼蔣介石下野。

司徒雷登先是游說國民黨地方實力派擁戴李宗仁任總統，爾后又向美國國務院發出建議：讓蔣介石“退休”，“讓李宗仁接任”。他的建議公開化后，蔣介石不接受他的建議，說：“我要負責到底。”還說：“這次東北的軍事雖然失敗了，但國軍在關內的實力還占優勢。”

1948年年底，宋美齡親赴美國求援，雖經多方游說，但仍一無所獲。與此相對應的，美國聯合桂系倒蔣活動更加公開化了。12月28日，杜魯門曾直接致函蔣介石，問他“是否已考慮辭職或繼續執政。”

1949年1月，蔣介石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第三次下野，由李宗仁任代總統。司徒雷登的目標雖然實現了，但為時已晚，因為中共在全國勝利已成定局。

司徒雷登請求美國政府支持李宗仁政府，企圖同中共劃江而治。但毛澤東不同意，發出了“將革命進行到底”的號召，1949年4月21日解放軍開始橫渡長江。4月23日，解放軍解放了南京城，紅旗插上了總統府。

此時，新任美國國務卿艾奇遜主張：“應與新中國建立政治、經濟關系，對中國施加影響，促使中國與蘇聯分手。”

基于此，國民政府南遷廣州時，司徒雷登并沒有隨行，而是留在南京，尋找機會跟中共領導人會面，表明美國的態度。他自信，他有影響中共的優勢，因為他在燕京大學當了幾十年的校長，燕京大學畢業生有50%的在共產黨的陣營里。他可以與許多中共領導人以師生相稱。

解放軍攻占南京后，司徒雷登靜靜地呆在家中。他通過幾天的觀察，看到解放軍紀律嚴明，士氣高昂，對民眾秋毫無犯，他不得不佩服共產黨的軍隊。隨后，解放軍的干部宣布，中共中央不承認國民黨時代的任何外交機構和外交人員的合法地位，對留在南京的原外交人員均按一般僑民看待。同時宣布，保護外僑的一切合法利益及人身安全，并主張按照平等原則同一切國家建立外交關系。

中共中央派黃華為南京外僑事務處主任，其任務是組建外事處，接管國民黨的外交部，安置其留下的人員，處理遺留下的檔案，并做好外國使館人員和僑民的工作。

黃華畢業于燕京大學，與司徒雷登有師生關系。司徒雷登聽說這個消息后，便派他的秘書傅涇波與黃華聯系。5月7日，黃華接見了傅涇波。會談一開始，傅涇波便先為司徒雷登做大使這段時間進行申辯，說司徒雷登一年來已轉變了對國民黨的認識，美國已不再援助蔣介石了。接著他又為司徒雷登表功，說國民黨在政府南遷時，曾要他隨行，但被他拒絕了。他留下來的目的就是希望與中共方面接觸，目前這一計劃已得到艾奇遜的首肯。最后，傅涇波希望中共方面不要過分地責備他，要盡快與他接觸。

黃華當即告傅，會見的事考慮后再說。并表示，美國援蔣給中國人民造成了重大損失，到目前為止美國還沒有完全停止，以后請他們多做對中國人民有益的事，才能逐步取得中國人民的諒解。

5月8日，黃華將與傅涇波的會見情況上報中央。毛澤東指出，黃華與司徒雷登見面時應多聽他講話，少說自己的意見。

5月13日，黃華以私人身份前往司徒雷登的住處，與司徒雷登進行了首次會晤。司徒雷登首先談了他對建立共產主義國家的恐懼，怕影響美國的安全和世界和平。然后他又希望中國能變成一個統一和平真正民主的國家。黃華希望他能承認新中國政府。司徒雷登說，美國愿同新中國建立新關系。至于中國成立什么的政府，他認為純粹是中國內部的事。他還說，美國已決定停止援助蔣介石，不愿參加內戰。黃華說，美國既然表示不干涉中國內政，就應將美國駐青島的海軍艦艇和陸戰隊撤走，以免發生沖突。司徒雷登答應轉告有關方面。

6月6日，黃華與司徒雷登進行第二次會談。黃華重申：中國與其它國家建交的前提是，外國武裝必須撤出中國，不能援助國民政府，斷絕與國民政府的關系。

司徒雷登說：“各國使節留在南京，這就表示了他們對國民政府的態度。今后如果國民政府再由廣州遷往它處，美國代表也不準備隨往。目前，中國還沒有一個新政府，國共兩黨各占一部分地區，按國際慣例，美國暫時還不能與舊政府斷絕關系。”

黃華說：“據我個人看法，政治協商會議可能在打下廣州后召開，新政府由政協會議決定產生。”司徒雷登認為新政府應多吸收些開明的民主人士參加工作。

黃華表示：“各國人民有權決定自己的道路。中國人民選擇的是新民主主義道路，因為它更適合中國的國情。至于政府要員的任命問題，是屬于中國的內政，外人不得干涉。”

6月8日，傅涇波再次來見黃華，轉達司徒雷登的話，說現在美國對新中國的關系很難作出正式表示，需司徒雷登返美后努力。但他需要知道中共中央更高級方面的意見，回去講話才有力量。司徒雷登還接到美國副國務卿魏伯的來電，希望他返美前能赴北平與周恩來會見一次，順便看看燕京大學。

黃華將此事立即向中央作了匯報，中央鑒于當時的美國對華政策已有松動，認為司徒雷登訪華有益無害。但考慮到與美國還沒有建立外交關系，因此建議此事通過非官方聯系比較好，最后決定讓燕京大學的校長陸志韋去信要求司徒雷登訪問燕京大學。

司徒雷登收到陸志韋的信后，又接到黃華的通知，說周恩來歡迎他去燕京大學訪問，同時在北平他像許多共產黨人的老朋友一樣受到歡迎。司徒雷登對北平同意他去燕京大學并可能與中共高層會晤感到高興，他急忙向艾奇遜請示，并陳述去北平的好處：一、可直接向毛、周表明美國的觀點。二、有助于把“判斷中共傾向的最權威信息”帶給華盛頓。另外，還會對中美關系的未來產生影響。

就在司徒雷登準備以私人身份訪問燕京大學時，6月30日毛澤東發表了《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文中有這樣幾句話：“……中國人民不是倒向帝國主義一邊，就是倒向社會主義一邊，絕無例外。騎墻是不行的，第三條路是沒有的。”“我們需要英美的幫助，現時，這也是幼稚的想法。……我們在國際上是屬于以蘇聯為首的反帝國主義一方面的，真正的友誼援助只能向這一方面去找，而不能向帝國主義戰線一方面去找。”

司徒雷登看到這篇文章后，他的北平之行就猶豫了，是去還是不去，他只好再次請示艾奇遜，艾奇遜也拿不準，又去請示杜魯門，杜魯門幾經猶豫，最后決定不讓他去北平，并讓他在7月25日以前直接回華盛頓，以免引起各方評論。結果，司徒雷登的北平之行出現夭折，中共與美國的接觸又一次失之交臂。

不過，司徒雷登在回國前，還在等待去北京參加新政協會議的陳銘樞。陳銘樞在臨去北京之前，司徒雷登請他向中共領導人轉交4份長長的文件，并轉達5點意見，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美國認為意識形態不同的國家可以和平共處。”

陳銘樞把他的那些文件和5點意見交給了周恩來，十幾天后，陳銘樞從北京帶來了消息，說毛澤東和周恩來對他的4個文件和5點意見都作了答復。在第一個附件中，中共領導人肯定了司徒雷登在中國從事幾十年教育所取得的成績，并對他對改善現行的中美關系寄予非常大的希望。中共領導人還希望美國從此停止對國民黨援助，并像羅斯福、史迪威、華萊士那樣制訂對華關系。今后美國如果能夠如此對待中國，中國自然也會采取友好態度。

在第二個附件中，周恩來指出美國對中國犯下了兩大罪行，即30年代向日本出售廢鐵等物資，抗戰勝利后又幫助蔣介石打內戰。對于司徒雷登本人，周恩來再次贊揚了他在被日本拘留期間所表現出的“個人品質”。

司徒雷登看完這兩個附件后，感到很失望。他去北平未獲準，陳銘樞帶來的消息又使他不滿，他覺得他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他原先想扭轉中國歷史車輪雄心勃勃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他立即決定離開南京！

7月25日，司徒雷登在辦理出境手續時，又找黃華談了一次。司徒雷登問，對美國今后的對華政策有何希望？黃華說談不到什么希望，因為美國首先需要放棄錯誤的政策，來證明他對中國人民友好的誠意。但到目前為止，美國仍在支持反動派打內戰。司徒雷登說，中國內戰原非美國政府所愿，而是方法錯誤。

兩人又談了一些其它事，就簡單道別了。8月2日，司徒雷登懷著一種復雜的心事離開了中國，告別了他生活50余年的故土。此去，他知道再也沒機會來中國了，他乘坐的那架飛機便在南京上空作最后一圈盤旋，他俯身最后看了一眼南京城，禁不住地說：“別了，南京，別了，中國……”

就在司徒雷登離開中國的第三天，美國國務院就發表了關于美中關系的《白皮書》，《白皮書》敘述了美國和中國過去和現在的關系，其中著重說明了1944年到1949年間中國的形勢和美國的對華政策。

《白皮書》嚴厲地指責國民政府腐敗無能，說國民黨大敗不是因為美國對它的援助不夠，而是因腐敗自行瓦解。同時《白皮書》還嚴厲地指責了共產黨人。

《白皮書》中透露出了美國援助蔣介石的許多證據，呈現了美國助蔣反共的政策，所以《白皮書》一發表，立即遭到中共的抨擊，并在全國掀起了斥責《白皮書》高潮。

8月18日，毛澤東發表的《別了，司徒雷登》一文，就是針對美國的《白皮書》而寫的。

1952年12月31日，司徒雷登辭去了“駐華大使”的職務。1962年病死在華盛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