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來拿到格子的日記本如獲至寶,迫不及待地讀了起來,格子的日記本里藏著怎樣的秘密呢?格子的叔叔對格子說了幾句話,格子聽了大驚失色;同學們在教室上自習課,格子卻“失蹤”了,她跑到哪里去了呢?可是,此時的米來不知道,還有更讓他想不到的事情在后邊等待著他!
列車長:小好奇
第八節(jié)車廂——屋漏偏遭連夜雨
米來行色匆匆地捂著本子跑回了教室,迫不及待地埋頭翻閱起來。
x年x月x日陰天
媽媽回國后就一直在家里休病假,精神上好一時壞一時,犯病的時候,連我都不認識了,拉著我的手喊:“曼拉,你是曼拉嗎?你找到我丈夫了嗎?”
在清醒的時候,她就抱著我哭:“孩子,我的苦命的孩子,你怎么這么命苦呀!”
在得知父親出事以后,奶奶就在報紙上登報宣告了父親的死亡,找了一群人跟母親要房產(chǎn)證,要更換房產(chǎn)證上父親的名字,說這房子是媽媽和爸爸結(jié)婚前的財產(chǎn),不屬于媽媽和我。媽媽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奶奶和那些陌生人,不做任何反抗,任他們擺布,似乎一切都看淡了一樣。
奶奶拿走了我和媽媽居住的房子的房產(chǎn)證,而且更改了房產(chǎn)證上的名字,將房子落在了自己的名下。
米來正聚精會神地看日記,忽然感覺后面有人在用硬東西扎自己,一下子把他的思路拉了回來,他咕噥了一句:“誰這么缺德,打擾我。”
米來回頭一看,大囊正笑嘻嘻地望著自己:“看什么呢?”
米來立刻慌張地收起格子的日記:“我的作業(yè)。”
大囊看米來慌張的樣子,忽然產(chǎn)生了懷疑,這小子肯定在干什么壞事,否則怎么那么驚慌失措呀!
“不對,看自己的作業(yè)沒必要這么慌張吧!”
米來假裝打了個呵欠,讓自己放松下來,順手從桌洞里把自己的作業(yè)本抽出來塞給大囊:“你看,你看,是不是作業(yè)呀!”
米來想,格子在學校寫日記,不用正規(guī)的日記本寫,而是寫在標準的作業(yè)本上真是英明,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大囊瞥了一眼作業(yè)本,沒翻開看:“真是的,不就是一本破作業(yè)嗎?怕我抄呀!”
米來說:“你的斜眼神功把我嚇壞了,我當然害怕了。”
大囊恬不知恥地笑:“就是,我的功力那么強,還用得著跟你搶本子抄嗎?用眼角的余光就解決了。”
米來笑:“說你臉皮厚你還不相信。”
大囊說:“坦白交代,你中午和哪個女生到樹林里約會去了?”
米來說:“別胡扯了,我約什么會呀?”
大囊眨巴著小眼睛說:“小子,我都看見了,你要是不坦白交代我可去打小報告了。”
米來瞪了大囊一眼:“去吧,咱光明正大,就你那鬼鬼祟祟的德行,老師會相信嗎?”
大囊嬉皮笑臉地過來拉米來:“嚇唬你的,走,走,打球去。”
米來正惦記著格子的日記,正看到關(guān)鍵地方怎么能終止呀,所以他對大囊說:“哥們兒,我今天頭疼,你和夏林去吧。”
“真沒勁!”
大囊怏怏離去。
大囊的身影在門口一消失,米來立刻松了一口氣,小聲說:“這豆芽菜啥時候又變成爛年糕了,真粘人。”
米來嘴上這么說著,眼睛又盯上了日記本。
我不知道臥床不起的母親對房產(chǎn)證的更改知道不知道,但至少我是知道的,從母親安詳?shù)谋砬樯衔覜]有看出來,也可能一年前我對有些事情糊涂,看不出來。
我和母親分開的那一天,到現(xiàn)在我還清楚地記得。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悶熱的周日中午,我原來住校,必須在周日下午五點之前返回學校,因為到了晚上七點學校就要點名核查返校人數(shù)了。
我一走就是一個星期,很擔心母親的身體,我看著窗外說:“下雨吧!下雨吧!”
因為我不想在那個晚上走,我希望天上下大雨,這樣我就有可以不返回學校的理由了。
那天很悶熱,一絲風也沒有,遠處傳來一聲悶雷。
媽媽在隔壁房間輕輕呻吟了一聲,翻了一個身。
我看了看墻上的鐘,已經(jīng)到了下午4點鐘了,保姆還沒有回來,小區(qū)里一個人影都沒有,太靜了,靜得有點兒讓人感到害怕。
為何小區(qū)里這么安靜呢?
通常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一些老人往往吃不消屋內(nèi)的暑氣,又不想開空調(diào),便三三兩兩搬著板凳到樓下乘涼。
那天是什么日子我忘記了,除了飛機降落發(fā)出的轟鳴聲,沒有其他的聲音。
我走近窗戶,從三樓往下看,小區(qū)的馬路上還是沒有保姆的影子。
要是在以前,我早就給同學打電話聊天兒了。因為媽媽在學校的中學部教地理,和李老師是中學同學,而媽媽在中學里又資助了好多窮孩子上學,所以中學部的老師都高看我一眼。爸爸死后,我和媽媽就開始陷入到孤單的生活之中,媽媽首先斷絕了和任何老師同學的來往,換了電話號碼;我從另外一個班級轉(zhuǎn)到了李老師的班級。媽媽的日常生活有保姆許阿姨照顧,一到周五我就立刻往家跑,回家照顧媽媽。
那天我正站在窗前發(fā)愣,突然聽見媽媽在里屋喊我。
我進去后,看見媽媽坐在窗臺邊,呆呆地瞅著窗外的小花園,她不知道我已經(jīng)進屋,忽然把頭埋在臂彎里,用右手拼命捶打窗臺,“為什么啊,為什么……”
媽媽把一個花盆碰倒了,那是一盆蘭花,媽媽最喜歡的花。
媽媽把蘭花擺好。
蘭花在這半年來都沒有開過花,因為自從爸爸出事后,我和媽媽都沒有心情去為它澆一杯水,但它的根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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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雖然身體纖細,卻頑強無比,如果開花,漂亮極了。
媽媽伸手拿過旁邊的噴水壺,給蘭花澆了一點兒水。
然后,媽媽安靜下來,呆呆地望著花園里其他的別墅,表情異常莊重。
我咳了一聲,媽媽轉(zhuǎn)過頭來,說:“格子,把梳子給媽媽。”
不一會兒,媽媽就把頭發(fā)梳理整齊,好像比平時還要精神一些。我給媽媽端了一杯水,媽媽說:“格子,你走吧,阿姨正在路上,我讓她順路去給我買東西了,她剛才來了短信。”
媽媽怕我不相信還把手機遞過來,我拿過手機,看見上邊確實有一條保姆發(fā)來的短信,就相信了媽媽的話。
這是我后來一直非常非常后悔的一件事情。
當初為什么就不仔細看看那條短信,不親自和許阿姨打一個電話,而一味地相信媽媽的話呢?
可話說回來,哪個孩子不相信自己的媽媽呢,如果連自己的媽媽都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呢,
媽媽坐在床上,微笑著地對我說:“快去上學吧,你放心,媽媽一切都好。”
我看看墻上的鐘,覺得這個時間不離開已經(jīng)不行了,否則就要遲到了,而天上的雨點一直沒有落下來,也就是說我沒有任何理由不返校了。
我答應著:“是,是。”就下樓收拾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家,那一天是我最后一次住在那個房子里。
周一的早晨,李老師把我找到辦公室,嚴肅地對我說:“你的母親去國外治病了,可能要很長時間才回來,周末你回奶奶家。”
從李老師辦公室出來,我立刻跑到學校旁邊的話吧,拼命撥打媽媽的手機,但那邊永遠是關(guān)機的聲音。
媽媽怎么會這樣?怎么不告訴我一聲,就跑到國外去了?
我悲痛欲絕,大哭起來,失去了父親,現(xiàn)在又失去母親,我覺得異常無助和恐懼,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我流著眼淚從話吧回到學校,雖然那話吧離學校只有100米,但就是這短短的100米我走了半個小時!在這漫長痛苦的半個小時里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周末回自己家住,不去奶奶家。
我不愿意回奶奶家,我真的不愿意去。
可是周五放學的時候,叔叔來接我,他什么都沒解釋,拉著我就走,方向是奶奶家。
我說自己先回家看看,叔叔告訴我,那房子被你媽媽賣了,拿著賣房子的錢去國外治病了。
叔叔的話讓我目瞪口呆……
米來正看得起勁,忽然“丁零零……”上課的鈴聲響了,米來無奈地把格子的日記藏起來,米來雖然是個熱愛學習的好孩子,但是如果讓他現(xiàn)在在看日記還是上課兩件事情中選擇一件,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看格子的日記。
可是,這兩節(jié)課正好是李老師的課,米來不敢開小差,但是兩節(jié)課他都沒有上好,心里一直惦記著格子的日記。眼睛盯著黑板,心思卻早飛到格子的日記里去了。
中午在學校食堂吃完飯,米來就溜進了學校的小樹林里,找了個僻靜處安靜地看日記,他現(xiàn)在不想讓任何人打擾自己。
米來莊重地將日記翻到了下一頁:
x年X月×日
我始終不太相信叔叔和奶奶的話,我現(xiàn)在越來越堅信,如果媽媽真的出國了,她肯定會告訴我的,媽媽那么愛我,能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那么絕情的事情嗎?,臨走連一句話都不給女兒留下,而且還把我們棲身的房子賣了。
如果媽媽沒有出國,那么肯定就住在這個城市里,如果是這樣,媽媽不可能不吃飯,要吃飯就要出來買東西。
于是,每天放學后我都到超市和農(nóng)貿(mào)市場等公共場所轉(zhuǎn)悠。
但我轉(zhuǎn)悠了幾天也沒轉(zhuǎn)悠出什么結(jié)果。
有一天放學,我突發(fā)奇想,跑到了火車站,期望著能在車站看到媽媽從某一節(jié)車廂里沖著自己笑瞇瞇地走過來。
火車一輛輛進站,又一輛輛出站了,那些來來往往的顧客沒有一張面孔是我熟悉的,我,難過得流下了流淚。難道媽媽真的扔下我再也不回來了嗎?
從那以后,我每天都坐在車站出站口的臺階上漫無目的地等,忘記了回家,忘記了吃飯。
那段時間,我放學后不再磨磨蹭蹭的,鈴聲一響就跑出教室,直奔火車站。
有一天,我忽然想到飛機場去看看,就坐地鐵到了機場。此時,正好有一架客機剛從機場起飛,銀灰色的機身斜斜地刺入藍色的天空,飛過通向機場那筆直的迎賓大道。
我走進喧鬧的候機大廳,看見掛在墻上的黑色電子告示牌上的紅色文字不停地變換著。那些“315航班飛往倫敦開始登機”等等的字條一遍遍不停地顯示著,我茫然四顧,不知所措。人太多了,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在安檢處找媽媽,還是在出站口找媽媽。我一遍又一遍地在人群里尋找著,尋找著……
上課的時候,李老師發(fā)現(xiàn)我的位置空著,知道我又出去找媽媽了,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向旁邊的火車站跑去。
李老師到了火車站沒有找到我,打車到了飛機場,在出站口的臺階上找到了我。李老師將被秋風吹得瑟瑟發(fā)抖的我拉起來,我說我不想回學校,就想在這兒呆著,想看看這郊區(qū)的風景。
李老師抬頭看看遠處荒敗的田野、飛在左右村莊上空的那些咕咕鳴叫的野鳥和那些即將落光葉子的枯樹,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陪你在附近走走。”
李老師帶著我走到了田野里,正是深秋季節(jié),田里的莊稼就剩下倒在地上的秸稈了,山坡上的蒿草也都枯黃了,長在地里的秋季蔬菜,也掛滿了白霜。天空發(fā)灰發(fā)暗,云彩也沒有顏色和形狀。
我和李老師漫步在小樹林里,飄零的落葉讓我感到凄涼,忽然一首詩涌上了我的心頭:
“數(shù)村木落蘆花碎,
幾樹楓楊紅葉墜,
路途煙雨故人稀,
黃菊麗,山骨細,
水寒荷破人憔悴,
米來看到這里,忽然聽到前邊有低泣的聲音,他合上日記站起來尋著聲音走過去,看見格子正依靠在一棵樹上流淚,頭發(fā)上有一片從樹上飄下來的落葉。
米來走過去,呆呆地看著哭泣的格子,盯著格子頭發(fā)上那一片落葉,他想替她拿下來,但又不好意思:“格子,幾樹楓楊紅葉墜……這詩很凄涼的,以后你要看些歡快的詩,我媽媽說小孩子不能每天都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會生病的,你應該高興一點兒。”
格子擦擦眼淚揚起頭來瞅著米來憂郁地笑,她忽然像個哲學家一樣自言自語地說:
“這首詩是媽媽教我的,她說是吳承恩形容秋天的句子。”
“啊,是寫《西游記》的那個吳承恩嗎?”
“是的。”
格子忽然問:“米來,你說以前的記憶會像這些葉子一樣從媽媽的記憶中落掉嗎?”
格子說完還沒等米來回答又淚落紛飛!為了掩飾自己的眼淚,格子轉(zhuǎn)身走了。
米來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抓著手里的日記。
一陣無邊的同情和憐惜向米來襲來,格子這丁香般惆悵的影子,那憂傷的目光,那像夢一樣凄婉迷茫的眼睛,那凄清的背影讓米來同情又心痛。
這樣的故事令米來非常驚訝,無論他怎樣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都沒想到格子的生活是這樣的,也沒想到格子的身世會這么凄慘,怪不得當律師的爸爸曾經(jīng)對媽媽說:“任何小說和電視劇都不如真實的生活更曲折,更驚險,更生動,更殘酷,任何大作家也寫不完整一個真正的活人,人是最復雜的。生活是最無常的,如果你不相信等將來的某一天就翻翻我的那些案子。”
米來當時不相信爸爸的話,但跟格子同桌以后他相信了。
可是,此時的米來不知道,還有更讓他想不到的事情在后邊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