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工智能》,很機械化的名字,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導演,曾經導演過《侏羅紀公園》。看完,卻發現這樣機械化的名字,似乎正好符合影片的原意——在一個人工智能已經遍布我們生活的角角落落的社會環境里,不但人類逃無可逃,連那些原本不應該具有正常情感的機器人,也陷進了一種高度文明的、卻又高度邪惡的角斗場。
教授想組織開發一種具有人類情感的小孩機器人,來滿足那些不能生孩子卻想要孩子的人類需要。這些機器人不但外表上和人類一模一樣,而且擁有正常的人類情感,特別是——他們會一心一意地愛著自己的人類父母。只是真的,人類會用一樣的愛來回應他們嗎?如果這個機器人真正能愛一個人,這個人對機器人又有什么責任呢?當一名女科學家提出這樣的問題的時候,也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這部電影悲傷的倫理格調。
命中注定要愛你,你卻要把他送往屠宰場。
大衛,被制造出來,就是要給一個叫莫妮卡的女人當孩子;可是當莫妮卡的親生兒子回到身邊并且和大衛發生沖突的時候,莫妮卡忘記了大衛清澈的眼睛,忘記了大衛一心一意地愛著自己這個“母親”,狠下心來把大衛給拋棄在了一個隨時會被抓去消毀的現實世界之中。
機器人屠宰場。有血腥,有狂呼,有刺激,看著大衛,還有許多流浪機器人被送往機器人屠宰場,我忍不住想起了古羅馬的奴隸角斗場。爭,或者不爭,最后都注定要被一把尖刀刺入心臟或者喉嚨。你流盡你的鮮血,只是為了一群看客的狂歡,只是為了在一個類似于戰爭的社會里,用你的生命去撫慰他們需要依靠鮮血的刺激才知道自己還活著的心靈。
一切在喪失公平規則下的活動,到最后都不可避免地淪為殘忍。
小時候看見一窩螞蟻,會惡作劇地在它們剛剛掘出來的窩上澆一瓢水,或者用樹枝把銜著食物急匆匆往窩里趕的螞蟻掃幾個滾兒,或者用老花鏡對著太陽把螞蟻烤成一個蜷縮的小球兒。不管情不情愿,他們都要接受這樣的結局,要么奴役,要么被奴役,物種和物種之間似乎永遠也不會存在著一種平等的關系——這樣的奴役,在強大的物種面前,只是神的娛樂。
你的一個隨意的微笑,卻要讓我付出千年。
大衛永遠地記著莫妮卡給他講的一個童話,他以為自己只要找到童話里的藍仙女,就能變成一個真正的人,就能夠重新擁有莫妮卡的母愛。當他在那個沉入水底的游樂場里對著藍仙女的雕像一遍遍地許愿的時候,時間已過兩千年。
同樣一個善良的機器人喬在將要被毀滅的時候說:“I am,i was。”當他無力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他告訴大衛,他曾經存在過,在這個世上。當年,被我用老花鏡烤焦的那幾只螞蟻會不會也有這樣的想法呢?
萬物滅絕,外星人對幸存的大衛說:“我們羨慕有靈魂的人類,人類是生存意義的關鍵。”這樣一句對白,像是落在人類物種墳頭上的一朵雪花,是祭祀,還是后來者對人類的蓋棺定論?
兩千年之后,大衛終于和莫妮卡在一起度過了一天快樂的時光。沒有太陽,當莫妮卡沉沉地睡去,她最終又陷入時空的塵埃。
兩千年的等待,一天的歡愉。難道愛比恨更難寬恕?【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