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生活在一個高度嚴肅的音樂世界中,少一點敬畏,多一點娛樂,對音樂的表達沒有傷害。
我是個熱愛音樂的人,曾經很熱衷于在各大演出場所趕場聽音樂會,總覺得現場比錄音來得真實。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卻不愛聽了,坐在音樂廳里覺得無限憋屈,到底是什么呢?哦,是因為太嚴肅了!
音樂會作為“嚴肅音樂”演出的主要載體從開創至今,已經逐漸形成了它的一套規矩:要保持安靜,在樂章之間鼓掌的人,會被認為很丟面子,受到前后左右人的鄙視,或者白眼,或者善意的提醒。發出異樣聲音的人,更會遭人白眼,整個演出過程氛圍莊重而肅穆,有些像朝圣或者獻祭,一切順利結束,不少人都感覺松了口氣,帶著不同的滿足感回家。這一切在今天已經被認為理所應當,大家也都默默地遵守著這些規定。我們翻開一個世紀以前的文獻會發現,今天的音樂會氛圍和林林總總的禮儀,在浪漫主義時代則是不可思議的。而現在我們奉為圭臬的格局與禮儀,誰知道后人會怎樣看待?音樂會形式逐漸死板僵化,聽眾的老化與流失,更促使有心人開始反思其合理性。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開始,音樂會舞臺上開始流行演奏大部頭的作品,以去年的一場巴赫平均律鋼琴曲集音樂會為例,演奏者為加拿大鋼琴家休伊特,一場音樂會彈了半冊平均律(24首),筆者帶著譜子去學習,可沒有聽完半場就已經開始看著譜子走神了,更何況其他的非專業聽眾?這場音樂會簡直就是對聽眾耐心的殘酷考驗。再加上鋼琴家在演出的時候恍若獻祭般的表情,對于聽眾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對于聽眾的咳嗽聲、孩子們的說話,表現出皺眉不悅的表情,把全場聽眾嚇得呆若木雞,而她在臺上還自顧自地喝水,演出沒有中場休息,不知道是不是怕下去回來,聽眾全部走光。
像現在這樣演奏古典或浪漫派作曲家全套作品的馬拉松作法,在作曲家活動的時代是不可想象的。尤其是鋼琴作品中的全套作品,比如肖邦24首前奏曲、巴赫48首平均律、李斯特全套超技練習曲等,這些作品并不具備“有機的整體性”而需要整個地呈現在聽眾面前。這些作品更適合錄制成音響制品,而不是為現場演出。
嚴肅音樂必須是完全嚴肅的嗎?莫扎特就創作過《音樂的玩笑》,海頓也創作過《“驚愕”交響曲》,作品之所以命名為“驚愕”,得名于作品的第二樂章。據說海頓寫此曲的目的是為了嘲笑那些坐在包廂中的對音樂不懂裝懂,而又附庸風雅的貴族,所以故意在第二樂章中安靜、柔和的弱奏之后突然加入一個全樂隊合奏的很強的屬七和弦。現在音樂界熱衷于復原樂器,甚至穿著當年演出的服裝來還原作品歷史性的原貌,那么是否也應該還原以前的聽眾和以前的音樂會禮儀?比起我們現在音樂會中那些令人寒噤的沉悶大部頭作品,我想當年的音樂會更加像現今的爵士與流行音樂會。
我不想生活在一個高度嚴肅的音樂世界中,少一點敬畏,多一點娛樂,對音樂的表達沒有傷害。古典音樂目前在其發源地已經陷入悲慘甚至危急的境地,聽眾不斷老化,大家既不愿意去音樂廳,也不像以前那樣樂于慷慨支持和贊助古典事業。演奏家們現在也已經開始尋求改變,將傳統的音樂會形式轉為比較隨意與現代的方式。古典音樂家在舞臺上開始向聽眾講話,并演奏更多樣化的曲目。現在很多演出場所在音樂會開始之前就樂曲內容做一些講解,也起到了很好的普及的效果。國內外目前大受歡迎的“多媒體音樂會”,也是一次有意義而受歡迎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