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 晴
記得小時候總喜歡玩樓下小店阿姨那臺會報數的計算器,“100加200加300加400……”屏幕上的數字隨著不斷的累加而肆無忌憚地膨脹,首位數字“1”從屏幕上的第一格開始歡快地跳動,到第二格,到第三格……它像一個不知疲倦的單車少年,開心地為了前進而前進,身后拉出了一連串狂笑著的數字。“歸零”,于是所有的那些所謂成就與狂笑都被打得支離破碎,數字“0”安詳地躺在屏幕上的第一格,波瀾不驚。
我在17歲的日子里畫了一個大大的矩形。因為從小被告知,不聽話的孩子是會被人販子拐走的,所以我便乖乖地順著父母為我所畫的軌跡小心翼翼地走著。乖乖地去上補習班,乖乖地在腦中絲毫沒有“民樂”概念時去學習二胡。母親每每會在送我去上補習班時自豪地說:“我們現在是在用錢為你鋪以后的路。”我都會乖乖地點頭,那時心里總認為上補習班除了能多交幾個朋友外好像也沒什么用處。
有時會覺得自己像潛心修道的小龍女,在陰冷的古墓里一呆便是十幾年,但當墓門開啟,陽光便像果醬涂滿臉龐,那屋舍間的煙火,是自由的氣息,還是另一個魔咒呢?我看到矩形在強烈的光照下開始變形,它不由自主地傾斜,傾斜,最終化為了一個平行四邊形,經過掙扎與妥協的135°扭曲又夸張地落在直角坐標上。如釋重負地吹滅了生日蛋糕上的18根蠟燭,在這個自己曾多年渴望的場景中,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顫,周圍的空氣似乎重得有些要將人壓倒了,自己像是一個偉岸的苦行者獨行在流金般的沙漠。曾經想要叛逆地背上行囊,去印象中遙遠的青藏,留給周圍的一切一個決絕的背景,宣告要與那設定的人生軌跡背道而馳。神圣的布達拉宮底下跪著一群虔誠的信徒,他們唱著遙遠的圣歌,卻終也抵不過塵世間游客發出的喧響與嘈雜,這一定也會很滑稽吧。
櫻子說,她不喜歡一切會過期的東西,我說,我也不喜歡,于是我們兩個人主天真并固執地執守著自己認為能夠到達永恒的東西,每天跑到認為是比較干凈的第三食堂吃飯,課外活動時去逗洗頭店那個有點“人來瘋”的小女兒。直到有一天發現,干凈的第三食堂也是可以吃出蒼蠅來的,那個不怕生人的小女孩也會被我們逗哭。忽然覺得有被人戴上眼罩的恐懼,熟悉的一切都變成未知。
平行四邊形在陽光的照耀下繼續變形,趨于圓形,掙扎與抵抗變成妥協。我揣著18歲的車票想要踏上花季的專列,他們卻告訴我票已過期。這時才明白,最明智的保鮮方法就是在保質期內用掉它。他們說,每個人的青春都是囂厭的,只是因為束縛不了內心的渴望,恐懼與不安,我也曾在生活這件爬滿虱子的華麗外袍上拼命蹦跳,雖然蹦跳完了依舊讀書,吃飯,睡覺。霍爾頓式的守望只是一場始料未及的厄爾尼諾,之后依舊還是要耕耘麥田。也許就像小店阿姨那臺會報數的計算器,在那一聲“歸零”之后,一切照舊,波瀾不驚。
浙江省新昌中學高二(6)班
指導教師:賈秋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