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新兵訓練結束后,本以為我們會分配到測繪大隊去,卻沒想到連隊接到上級命令——開赴河南明港籌建總參五七干校。
第一次踏上河南的大地,放眼望去是一馬平川,再也看不見大山的蹤影。
沿著泥濘的鄉村路,一路上坑坑洼洼,汽車開得比牛車還慢,還陷了幾次車,下地推車時那泥把鞋子都粘掉了下來。
到達我們的駐地以后,發現條件十分艱苦。原來這里是國營勞改農場。我們的任務就是興建營房,迎接總部機關的五七學員。勞改犯已經轉移了,什么都沒留下。我們只能找些稻草鋪在地上睡覺——記得第一個晚上,半夜下了大雨,房上漏下來的雨水打濕了我的大半床被子!
就是在一無所有的條件下,我們運石頭、運磚頭、運石灰、運水泥、運黃沙、挖土方、綁鋼筋、蓋房子、割麥子……從4月干到12月,整整8個月沒有洗過一次熱水澡!那一年夏天,我和JH的背上、脖子上都長滿了痱子,腦門子上還長了幾個流膿流血的癤子……我倆還不時地相互打趣逗笑,全然沒有體驗到半點辛酸!現在想來倒會止不住流下淚來……
最艱苦的要算割麥子的那些日子。干校的麥子大豐收了,收割機來不及割,總參緊急從北京專門發三趟專列來河南收小麥!我們放下基建的活計,也投入到收麥子的大軍之中。
大片的麥子一眼望不到頭,有人猜五千畝,有人說一萬畝,反正我只知道收割機早上從這邊出發,等到回過頭來已是吃中飯的時間了。
我們每天干到晚上十一點,早上四點接著再干。以前沒干過農活,沒有用過鐮刀,那刀尖老是割破鞋子,一不在意,磨得鋒快的鐮刀就割到手指,頓時鮮血直流。手上至今還留有一寸長的疤痕。輕傷不下火線,紗布包包繼續干。北京來的幾千人分到幾個中隊,在那茫茫的大田里幾乎看不到幾個人影。
就這樣沒日沒夜地干了有十天吧,總算干完了,也不知收了多少斤麥子。
當然,我們也有快樂。最開心的差事就是到淮河拉沙子。兩個人一輛卡車,拿一塊腳手板往車廂兩邊一插,人往上一坐,路上要開一個小時,我們權當是旅游看風景了!到了淮河邊,卡車屁股對著河灘,那車廂板足有兩米高,我們舞動著二十斤的大鍬,揮汗如雨,十五分鐘裝滿2.5噸的嘎斯,二十五分鐘裝滿4噸的道吉!干完以后把鍬往車上一摔,奔向齊腰深的淮河水……啊,舒服,愜意!清澈的河水帶走了我們的疲勞,也洗凈了滿身的汗水和污垢。
還有一項美差是往果園中隊運磚。卡車要經過一片果園,為了讓車開得慢一些,我們總是拼命地裝,有一次急得那個老司機拉著四川腔大叫:鋼板!鋼板要斷了!車到果園,正好是上坡,結滿梨子蘋果的枝條迎面而來,此刻要眼疾手快,看準大的熟的一把摘下。一個來回有時能有幾個收獲,除了慰勞自己,還要帶幾個給同學和好友,也算有福同享啦!
那時候東西真便宜,西紅柿一分錢一斤,西瓜兩分錢一斤。我和JH經常到瓜地里,花一毛錢跟老鄉買一個大西瓜飽餐一頓。當然,我們也沒有錢,一個月的津貼費才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