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房有風險,離婚須謹慎

一

子午想拿我們的存款買車的狼子野心，從來就沒有停息過。上個月，他還偷偷摸摸跑到車行去試駕，結果推銷員當他是準客戶，殷勤地跑到家里來游說。我冷著一張臉打發走推銷員，子午好脾氣地說：“老婆，聽說成都五月就要開始限制上牌照了，如果現在不買車，到時要排長隊!”

真好笑!我什么時候說要買車啊?

丟給子午一個大大的白眼，我問他：“這個家，到底誰是頭兒?”子午條件反射般朗聲回答：“我是頭兒!”瞅了瞅我，又嬉皮笑臉補充，“但老婆是脖子，老婆讓頭往哪個方向轉，頭都不敢不聽!”

這還差不多!我講出自己心中的大計劃：“我們拿這存款買新房子吧。”

這下，輪到子午賣呆了。

結婚時，我們買了城南一個套一，已經住了3年，本來兩個人住30多平方米的緊湊型房子沒問題，但現在兩家父母都催著我們快點兒要孩子。瞅著被家具塞得滿滿當當、在臥室打個轉兒都會碰到另一個人的“蝸居”，我發愁極了，心想連放搖籃的地方都沒有，難道孩子生下來塞抽屜嗎?這才動了買第二套房的念頭。

另外我還有一個理由：我供職的公司剛從市中心搬到城北二環，現在每天從城南轉車到公司上班，路上怎么也要耗掉一個多小時，而且擠沙丁魚罐頭般的公交車，不小心還會被人吃豆腐……

聽到問題這么嚴重，子午眼珠瞪大了，但他嘴里蹦出的卻是：“所以我要買車，每天送老婆上班嘛……”看來思想工作不是一下能做通的，我氣呼呼地關掉燈：“睡覺!”

二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就揪耳朵將子午扯起來，命令他跟我一起去看房。

子午積極性不高，我不管他，興致勃勃地一天拉著他轉十幾個樓盤，晚上回到家累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他心疼地幫我按摩小腿，嘴里還嘀咕著：“這第二套房買不得，我們好不容易存了這筆錢，干嘛不好好享受?”我指尖戳到子午頭頂，罵他不知進取，每天下班就只會跑菜市場，難道不會像別人家男人那樣去搞搞第二副業，振興家庭經濟嗎?

子午對我的說教向來采取“三不態度”：不頂撞、不辯駁、不執行。幫我倒掉洗腳水后，他溜到電腦前打網游，臉上立刻浮現出醉生夢死般的享受神情。我嘆了一口氣，獨自坐下對比一大堆樓盤資料。

經過一個多月的實地考察和研究比對，我看中了城北三環內一套90多平方米的房子，總價50多萬元、準現房，大下個月就能拿鑰匙，那里房間敞亮、交通便利，如果地鐵開通后，會更方便。我決定了——就要這套房!

子午擔心我們的錢付首付不夠，我拿出計算器按給他看：“首付兩成，不過10來萬，我們的存款足夠應付了。貸款利率還能享受7折優惠吧?到時將第一套房租出去養房。這樣算下來好合算!”

關燈后，子午將滾燙的身體貼過來，在我耳邊哈氣：“老婆，這段時間你除了上班，就是看房，咱們已經很久沒嘿咻啦!”不知為什么，子午嘴里的煙味忽然熏得我惡心，一掌掀開他跑到廁所于吐，五臟六腑似乎都牽連著痛。我懨懨地走出來，自然什么興致都沒有了，子午倒是很體貼地從后面抱住我，說可能這段時間我實在太累了，所以受了涼才會吐。

我和他都太糊涂了，誰也沒往懷孕這方面想。

三

周末，我終于說服子午陪我到了售樓處。一路上我都在憧憬著。住在寬敞明亮的兩居里，心情該是多么舒暢。子午情緒有些低沉，我就興致勃勃地跟他說，等房子下來后，我們要怎樣怎樣裝修……子午看我這樣高興，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我以為這下終于功德圓滿，誰知售樓小姐的賬卻不是這么算的。她笑吟吟地指給我看：首付竟然要26萬多!我差點兒尖叫起來。售樓小姐很無辜地眨眨大眼睛解釋：“房貸新政已正式出臺，現在第二套房首付需要50％。”

這還不算呢!從售樓小姐口中我們還了解到，7折利率早就是老黃歷，現在購買第二套房，貸款利率竟是1.1倍!

我氣憤得要哭出來，這該死的房貸新政，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想買第二套房時就跑來搗亂呢?看到我瞬間變得蒼白的臉、失魂落魄的神色，好心的售樓小姐趕緊將我扶到座位上，眼中充滿了同情，輕聲說：“其實，你們想要付以前的兩成首付買房，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像被打了強心劑，馬上正襟危坐洗耳恭昕。售樓小姐告訴我，最近在她手里買房的，已經有好幾對夫妻這樣“操作”了。其實很簡單。只要“假離婚”。將第一套房先轉到一方名下，然后另一方再出面買這套新房——因為“凈身出戶”，當然只能算買“第一套房”，這樣就只需付兩成首付即可，等到一切手續辦妥，假離婚的夫妻再去辦復婚就是。

售樓小姐說得輕松，子午卻坐不住了，他幾乎是強蠻地硬拉我回家，在路上一聲不吭，眉頭緊鎖，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就生氣，剛到小區門口就沖他咆哮：“你還好意思給我使臉色!如果不是你窩囊沒用，我們哪里會才存這么一點點錢，為了買第二套房還得假離婚!”子午更生氣。結婚后他第一次朝我大吼：“我跟你說清楚，如果你鬼迷心竅想要為了買房而離婚，我一定不同意!”

我才不需征取他同意，小樣的竟敢跟我叫板!憤怒之下，我轉身打車回了娘家。

四

沒想到父母的思想跟子午一樣古板，他們兩人像唱雙簧一樣一唱一和。我媽說：“子午這種好男人，每天為你削果皮、倒洗腳水，早就絕了種，你怎么還敢甩掉人家?”我爸說：“子午不愛賭博、不好酒，對老人又孝順。我可舍不得這個‘一百分女婿’。”我被爸媽弄得更心煩意亂，站起身揮手嚷嚷：“我就是跟你們商量著假離婚嘛，我與子午感情沒問題，等房產手續辦妥馬上復婚，不知道你們在擔心什么!”

晚飯也不吃了，我氣呼呼地往外走，我媽追到大門口叮囑我：“死丫頭，千萬不要動離婚的念頭。女人不比男人，一離婚，天仙都掉價了。到時子午被人搶走你都沒地方哭去!”

我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笑話，子午這種沒錢沒勢的男人，除了我肯收留他，誰愿愛他啊?”嫌媽噦嗦，索性將步子邁大一點兒。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滑下樓梯的，可能走得太急踩空了吧，不過今天這一摔和平日不同，下身劇痛，還有血從褲管涌出，連腦子都不好使了，思維陷入混沌……

醒來后，滿服是刺目的白，子午在走廊和醫生說話。我隱約聽到醫生說什么她這么年輕，流產后還有很多機會要孩子，你不必擔心……

我的天!我什么時候懷孕的?自己忙得四腳朝天，竟忘記了一向準時的經期遲遲沒來!

子午進門時，眼中閃爍著一點淚水，我想不能拖了，再不下手，那套房說不定就會被別人搶走，于是沉下臉冷冷道：“孩子掉了正好啊，要不咱們這時離婚還麻煩呢!”

子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被我嚇住了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是為了跟我離婚，才故意摔跤弄掉孩子嗎?”

當然不是!我差點兒脫口而出，把真相告訴他了，，但轉念一想，這個男人優柔寡斷，如果他認為我真的為了要第二套房而放棄孩子，堅決如鐵。才能痛痛快快和我離婚吧?于是我低下頭，默認了。

再抬起眼時，子午已經離開。媽媽坐在床邊抹眼淚。說子午是多好的丈夫啊，已經去幫你買烏骨雞燉湯了。你真沒福氣，連孩子都懷不住……我閉上眼不聽老媽碎碎念，失掉孩子我雖然也心痛，但還是樂觀地想，我們還年輕，以后還有機會。以后搬進大房子了，更能給孩子一個好的生長環境，到時我們再要寶寶也不遲啊!

五

在我的堅持下，子午和我拉著手去簽了“離婚協議”，辦事員惋惜地說：“你們看上去這么恩愛，不再考慮一下嗎?”我搶先簽好自己名字，意味深長地看了子午一眼說：“沒關系，說不定以后還有機會相逢相守呢。”子午咬著嘴唇。眼神黯淡，沒有多話。

我如愿以償地買到了心儀的房子，拿到鑰匙就馬上找人裝修，在這種時候，我才知道身邊有個男人的重要性。有時為了買到優質的開關、配上合適的龍頭，都得打電話給子午，讓他跑建材市場、燈具市場甚至布藝市場。

剛開始他都是有求必應，但漸漸子午“忙”起來，周末也不肯過來督工，打電話催他，他一會兒說要加班，一會兒說在外地出差，謊言漏洞百出。我是和他共同生活過幾年的女人。怎么會連子午撒謊都聽不出呢?于是在電話里發了脾氣，哭著說他狠心，將裝修這么累人的活一股腦兒推到我身上，根本不心疼我!

那天子午還是來了，但陰沉著一張臉和裝修師傅談吊頂的事。談了一會兒，他竟轉過頭對我說：“還是你來拿主意吧，房子畢竟是你的。”

當著外人的面，我忽然就發了火，這些天的委屈、奔波，還有此刻子午的淡漠神情，都深深刺傷了我。我朝他怒吼：“你說的這是什么啊?這房子難道不是我們共有的嗎?”子午耷拉著眼皮，口氣卻依舊疏離：“我們已經離婚了。這才是事實。”

子午離開后，幾個裝修師傅偷偷瞅著我竊竊私語，像看一個小丑——在他們眼里，天底下哪有這么不要臉的女人呢?離了婚，還拼命往男人懷里鉆，死皮賴臉地黏前夫。

他們當然不知道我內心的驚懼：一場“假離婚”的戲，如果唱成真的，我是第一個受不了打擊的人。

我決定“送上門去”，多給子午一點兒溫暖，撫慰他被冷落的心。可等我到了我們原先住的小套一，現在劃在子午名下的房子，竟震驚地發現被他換了鎖!因為打不開房門，我只能在外面傻等，一直等到快睡著時，聽到樓梯轉角處有人說話：“子午，求求你不要再喝這么多，我心疼!”

“我……我沒出息，老婆情愿打掉孩子也要跟我離婚……她不是想買第二套房，她是成心想甩掉我!”

“子午。別想她了，我愛你!在我眼中，你永遠是最好的男人……”

我聽不下去了，三兩步跑下樓梯，看到喝得醉眼迷離的子午，半個身子都壓在他同事小惠的肩膀上。這個小惠，真沒看出這么有心計，早就暗戀子午。這下正好趁虛而入。

想也不想，我揮手一巴掌扇到了小惠臉上，她漲紅著臉，眼淚落下來。子午的酒醒了，驚愕地握住我還想揮出的手啞聲吼：“你瘋了!”

我轉臉惡狠狠罵小惠：“狐貍精!休想勾引我男人!”

子午愣了愣，竟然哈哈高聲笑起來，笑得整個人都在顫：“你有沒有失憶?我們已經離婚。現在就算我交女朋友，你也沒有任何干涉反對的權利!”

我離開時，子午還在笑，小惠站在他身邊，握緊他的手，他們的姿態那么親密妥帖。曾經，子午身邊最溫暖的位置是屬于我的，但我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依賴他，讓愛情重來一次。坐在那間堆滿裝修材料、曾經被我當作寶貝的房子，不知為何，它今夜竟冷得像個冰窖，我只能抱緊自己雙臂，一邊發抖，一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