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格爾》:草原上的歌,馬背上的詩

站在草原上，喜歡傾聽蒙古族托不秀爾的聲音，渾厚、蒼涼?！疤焐n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歷史的聲音仿佛穿越了時空。草原是雄渾而陽剛十足的，蒙古族就在草原的懷抱里成長，吸收著草原之氣。蒙古族英雄史詩《江格爾》伴隨著他們的成長，一如草原的親切和溫暖，即使走得再遠，只要唱起《江格爾》，山川必定柔軟，天空必然湛藍，人們的心靈則更加高遠。

蒙古族的《江格爾》、藏族的《格薩爾》與柯爾克孜族的《瑪納斯》并稱為中國三大英雄史詩，被列入我國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在西方懷疑中國沒有史詩的時候，這三大史詩的出現再現了中國游牧民族的輝煌歷史。

《江格爾》是蒙古族英雄史詩，主要流傳于中國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阿爾泰山一帶的蒙古族聚居區。多數學者認為《江格爾》最早產生于中國衛拉特蒙古部，17世紀，隨著衛拉特蒙古各部的遷徙，《江格爾》也流傳于俄國、蒙古國的蒙古族中，成為跨國界的大史詩?！督駹枴返漠a生和發展過程漫長，變體有200多種，到17世紀初，《江格爾》基本定型。在新疆，《江格爾》分布于巴州、博州、伊犁、塔城等地區，流派各有不同，各地都有自己的特色。

《江格爾》是由數十部作品組成的一部大型史詩，除一部序詩外，其余各部作品都為一個完整的故事，可以獨立成篇。開篇為一部優美的序詩，它介紹了《江格爾》的故事背景和主要人物，并且揭示了全書的主題思想，是這部史詩的楔子。

史詩《江格爾》主要講述了江格爾汗率領12頭雄獅、35位虎將、6000多名勇士征戰四方的故事，敘述了他們降伏妖魔，抵御外強，馳騁疆場，英勇殺敵，建立一個沒有戰爭、沒有邪惡、沒有疾病、沒有饑餓，人們青春永駐，草原四季常青，牛羊遍山，充滿歡樂的寶木巴王國的故事，反映了蒙古族人民淳樸、善良、美好的愿望。

史詩的主人公為江格爾，在他2歲的時候，兇狠暴戾的莽古斯侵占了他的家園，殺死了他的父母，江格爾從此成了孤兒。為了給父母報仇，3歲那年，江格爾跨上神駒阿仁贊，開始征戰四方。7歲時，寶木巴臣民把江格爾推舉為可汗。但是，莽古斯不甘失敗，經常伺機侵犯寶木巴。江格爾率領他的35名虎將和6000名勇士保衛了寶木巴。

經過艱苦的征戰，江格爾以他非凡的才能，建立了一個“理想國”。他的國家四季常青，到處洋溢著歡聲笑語;他的家園沒有冬天，始終散發著春天的氣息;他的家園沒有夏天，始終散發著秋天的氣息。

《江格爾》的故事繁多。一是結義故事。敘述的是《江格爾》中的英雄們經過戰場上的交鋒，或經各種考驗結為情同手足、盟誓弟兄的事跡。如“阿拉譚策吉歸順江格爾之部”:5歲的小英雄江格爾被大力士西克錫力克俘獲后，西克錫力克發現江格爾是個命運非凡的帥才，怕他日后統治天下，就企圖害死他。可是，西克錫力克的兒子，5歲的洪古爾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他。接著，西克錫力克派江格爾去搶奪老英雄阿拉譚策吉的馬群。在趕回馬群時，江格爾中箭不省人事。阿蘭扎爾駿馬把他帶回西克錫力克的門前，西克錫力克此時正要出獵，就叫妻子處死江格爾。洪古爾懇求母親不要殺死江格爾，并用法術治好了江格爾的箭傷。于是，洪古爾和江格爾便結為最親密的弟兄。西克錫力克多日不歸，他倆出外尋找，發現西克錫力克被扣于阿拉譚策吉的牧場。阿拉譚策吉看出洪古爾和江格爾結為一體將無敵于天下，決心歸順他們。阿拉譚策吉便對西克錫力克說:“江格爾7歲時將征服世上的妖魔鬼怪，統轄40個可汗的領地，名揚四海，威振八方。到那時，你要給他娶諾木·特古斯汗之女阿蓋·莎布達拉為妻，把自己的權力交給他。我將當他的右翼首席大將，洪古爾將當他的左翼首席大將。他會治理好家鄉，讓寶木巴興旺發達，繁榮富強。”以后，西克錫力克果然讓江格爾掌握了寶木巴的一切權力。

二是婚姻故事。通過江格爾及眾英雄娶親的各種經歷，展示出他們非凡的本領和高尚的品德。如“洪古爾的婚事之部”:在一次宴會上，洪古爾請求江格爾賜給他一個妻子。江格爾親自去扎木巴拉可汗那里求婚，要為洪古爾聘娶美貌的參丹格日勒。洪古爾去迎親時，參丹格日勒已和大力士圖赫布斯拜了天地。洪古爾盛怒之下，殺死了他們，然后跨上鐵青馬馳去。飛奔三個月后，洪古爾跟寶駒一起昏倒在荒野上，三只黃頭天鵝飛來救活了他們。他們再往前跑了三個月，大海擋住了去路，海中的鱘魚出來把他們送到了對岸。洪古爾繼續奔馳，來到了查干兆拉可汗的宮殿近旁。他十分疲憊，就變為一個禿頭兒，讓鐵青馬變成一匹禿尾小馬。江格爾見洪古爾娶親久無音訊，就外出尋找，來到查干兆拉可汗的領土時正巧與洪古爾相遇。原來可汗的女兒哈林吉臘早已愛上洪古爾，正是她變成天鵝﹑鱘魚拯救了洪古爾。于是，江格爾為洪古爾聘娶了哈林吉臘公主，一同返回故鄉寶木巴。

三是征戰故事。描繪的是以江格爾為首的英雄們降妖伏魔、痛殲掠奪者、保衛家鄉寶木巴的輝煌業績。如“征服殘暴的西拉·古爾古汗之部”:得知江格爾可汗遠走他方、35位勇士紛紛出走后，暴戾成性﹑險惡兇殘的西拉·古爾古汗便大舉進犯寶木巴。雄獅洪古爾只身迎敵，最后不幸被擒。西拉·古爾古汗派人將洪古爾拖進幽深的地洞，投入血海，讓他受盡折磨。寶木巴遭到空前的浩劫，百姓們統統被驅趕到草木不生的沙原。江格爾漫游天下，在青山南面的一座宮殿里遇到一位天仙似的姑娘。他們生下一個男孩，起名少布西古爾。過了三天，這孩子便騎著江格爾的阿蘭扎爾駿馬上山打獵去了。有一次打獵時，他遇上阿拉譚策吉，老英雄讓他把一支箭帶去交給自己的父親。江格爾看到這支箭，想起昔日的榮譽，非常思念家鄉，立即返回寶木巴?？墒?，故鄉白骨成堆，滿目荒涼。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老人，探聽到洪古爾的下落。他毅然走進地洞，到七層地獄的血海里去尋找洪古爾。小英雄少布西古爾隨后也來到了寶木巴。他召集眾勇士共同對敵，除掉了萬惡的西拉·古爾古汗，解救了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江格爾沖進魔窟，把惡魔斬盡殺絕，取回洪古爾的遺骨，用如意神樹的葉子救活了洪古爾。江格爾和洪古爾跟眾人一道重建家園，寶木巴又像從前一樣繁榮富強。

關于這部史詩的流傳，目前比較一致的意見是認為其最初主要流傳在新疆漠西蒙古的衛拉特部之中，同時也在前蘇聯境內的伏爾加河(原名伊吉勒河)的卡爾梅克人(蒙古族的土爾扈特部)中流傳。至于起源時間，目前尚無定論，有說在奴隸制興起以后，有說是封建領主制時期，較多研究者傾向于前者。

傳說，在土爾扈特人西遷到伊吉勒河之前，有一位牧羊老人能背誦當地流傳的所有《江格爾》。他每學會一章，便往自己的懷里放一塊石頭。最后，他共揣上了70塊不同顏色的石頭?！督駹枴?0章之說就是根據這一傳說推測的。解放后，新疆西北部的和布克賽爾蒙古自治縣仍有蒙古族群眾1.2萬多人，他們便是從伊吉勒河一帶遷回的土爾扈特人的后裔的一部分。他們把那些能將心靈的記憶通過歌聲唱出五章以上《江格爾》的歌手稱為“江格爾奇”?！捌妗?，就是對歌手的尊稱，表達著游牧民族對本民族歌手的一種熱愛和崇敬。

《江格爾》至今仍在蒙古族中傳唱不衰，主要是靠民間的江格爾奇用口傳心授的方式代代傳承的。和布克賽爾縣82歲的加·朱乃就是著名的江格爾奇，他能演唱《江格爾》25章、24萬行，被國際史詩學會主席、德國波恩大學教授卡爾·約瑟夫稱為“當代傳唱《江格爾》史詩的杰出代表，是大師級的民間藝人”。

《江格爾》的流傳、保存、豐富、加工，主要歸功于江格爾奇。演唱《江格爾》是蒙古族重要的文化生活，每逢喜慶節日，都要請江格爾奇唱。在蒙古族，演唱《江格爾》是全民性的活動，不分性別、年齡，大家都愛聽。凡是婚禮祭祀，江格爾奇便是最活躍的歌手。江格爾奇所到之處，總會給人帶來歡樂。《江格爾》內涵豐富，想象奇特，風格古樸奔放，透過史詩那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總能令聽者想象到成吉思汗時代英雄彎弓射大雕的蕩氣回腸。

正如一位詩人所說:在蒙古族人民的心里，《江格爾》像一條流淌千年的河流，從遙遠的古代奔流而下，流向天山南北，長久地回響在草原深處，回響在蒙古包里，世世代代滋潤著蒙古族兒女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