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蟑螂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所有的機器蟑螂制造商都在焦急地等待著政府官員的到來。

劉謙坐立不安，不時端起杯子抿上一口濃茶，當他喝到一嘴茶葉時，氣憤道：“不像話!”

“嗨，劉總。”是超能機器公司的老板楊碩。

劉謙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看著楊老板那肥碩的身軀向這邊移動，心想：“我們這些人來這里是干嗎呢?拯救世界?荒唐!”就在不久前他還覺得自己是一個禿頂而無用的糟老頭。

兩人握手后并排坐下，楊碩打算向劉謙推銷一種具有超強儲存及應變能力的電路設備，劉謙則心不在焉地欣賞著他那天花亂墜的表演，不時努力揚起嘴角裝做自己是在認真聽。

人們在熱烈地討論著，沒有人察覺到政府官員的到來。

“各位——”政府官員扯著嗓門喊道，“政府已經投票——”

會議室頓時一片寂靜，只有一縷縷青煙升騰變幻著，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看著官員。

“政府已經投票通過關于機器蟑螂的設想了。”

這群老總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陣歡呼，劉謙心想，這可不是什么設想了……但一絲憂慮使他又緊縮眉頭，他拿出一只雪茄點上。

“在座的30位老總，政府決定將全國劃分為30個區域，不是按省，而是按面積均分，這樣就不會有什么不公平了。政府希望這些機器……蟑螂……能夠盡，決投入使用。”說完，他拿出一張全國地圖，分配區域。

“呃……”劉謙猛吸了一口雪茄。

“劉總有什么問題嗎?”官員抬頭問道。

“我覺得這樣不妥。”

所有的人都惡狠狠地瞪著他，他們可不想到口的肥肉被一把抓走。

“你覺得有什么不妥?”官員問道。

“用機器來阻止謀殺——我是支持的，并且百分之百地支持。但是我覺得有兩方面不妥：一，給機器裝上具有學習功能的電路，這實際上是賦予其生命；二，讓蟑螂深入到世界的各個角落，將會對人們的隱私構成威脅。而這兩方面都有倫理道德上的問題。”

西爾門電子公司的老板反駁道：“難道倫理道德比人的生命更加重要嗎?生命都沒有了還談什么倫理?”

另一位公司的老板解釋說：“不會的，劉總。首先機器蟑螂只是強化了初始程序，而那些程序都是精心設計的，不會對人造成任何威脅；其次，我覺得你的擔心是多余的，這些小機器是沒有生命的，何談對隱私構成威脅?”

政府代表和解道：“好了，我同意劉先生的看法。但為了人們的安全著想，那些問題便不成為問題了。當然，把一些決定交給這么小的機器來執行也是一種悲哀，但誰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劉謙聳聳肩：“好吧，我沒有意見了。”

這是一個完滿的會議結局，不過想到就要有許多警察因此而失業，他不禁笑了出來。

城市、鄉村、全國的各個角落爬行著拇指大小的機器蟑螂，它們的合金表皮反射著黑黢黢的冷光，它們靜靜地爬動著，監視著，一刻不停地搜索著目標。

一條暗巷里，一只機器蟑螂的感應電路察覺到了人類的情緒擾動，經過控制中心的判斷，這種情緒變化和內存中的化學及電磁數據是一致的，于是它迅速起飛。

一個窮兇極惡的歹徒拿著匕首，將一位妙齡少女逼到墻角，匕首晃動著，反射著冷峻的光芒。他試圖將背叛自己的女友的生命了結在這個無人小巷。他舉起匕首向女友刺去。

一道電光擊中了他的右臂，匕首頓時滑落，他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少女趁機逃跑。

蟑螂又回到了角落中，它的學習系統開始總結這次事件所帶來的知識，其中的一些它以前并不知道，它把新學到的知識傳遞給其他機器蟑螂，同時也接收著它們傳來的信息。

劉謙坐在辦公室的皮椅上心神不寧。總工程師張龍推門進來，將一疊文件放在桌上。

“劉總，為什么這么愁眉不展?”

“張總請坐，”劉謙指著對面的椅子，“我……我在想……去他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劉總，”張龍坐在他的對面，“公司的效益翻了好多倍，這不正是您想要看到的嗎?”

劉謙點燃一支雪茄，猛吸了一口，將那些有毒氣體從鼻孔噴出，“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賺錢賺得別扭!”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劉總……”張龍有些尷尬地笑道。

“好吧，我問你，這些機械蟲子能制止所有的謀殺?”

“當然能!”張龍昂起頭自信地說道，“通過內置的學習系統，它們會不斷地更新數據，并能甄別所有的謀殺。”

“你的意思是，機器蟑螂不會出錯?”劉謙瞪大眼睛質問道，“但讓它們具備學習能力，你不覺得很可怕嗎?”

“哦，不會的，劉總。難道您以為它們會反過來聯合對抗人類嗎?那只是一些科幻小說家杞人憂天罷了。而實際上這些機器蟑螂不會比那些生物蟑螂危險。那些生物蟑螂會傳播傷寒、霍亂以及其他疾病，而我們的小機器們只會保護人類。它們的工作原理簡單得很，它們只是對某些電信號作出反應，并嚴格依照程序辦事。您知道的，人類在試圖謀殺的時候身體的激素分泌會有所改變，還會牽扯到一些電信號的改變，我們的機器蟑螂只會對這種信號有所反應。”

劉謙搖搖頭說：“那它們怎么區分所有的……呃……謀殺?如若有人本不想殺人，但他們還是發出了這種信號，會怎么辦?如果有人殺人時身體并未發出這種信號又怎么辦?另外，我還是無法贊成在犯罪發生之前就被定義為犯罪，這太荒謬了!”

張龍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科學家對此進行了改造，它們會精確地分析所有的謀殺。它們存在的目的是禁止所有的有機體去殺人。殺人的定義，在它們看來是暴力的行為，所以有人試圖謀殺時也會遭到制止。它們會根據自己的學習電路不斷完善自己的控制系統，明確任務，并去嚴格執行。”

劉謙用手揉了揉眼睛，想了一會兒，說：“你出去吧，我想我知道了。”

夜晚的城市火樹銀花，無數的機器蟑螂隱藏在看不見的角落里保護著人類，這是它們的最高準則。

它們的控制系統在不斷地更新。

一個戴墨鏡的男人拿著槍倚靠著墻壁，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獵物”從酒店中走出，西裝革履，滿面春風。殺手冷靜地舉起槍，瞄準“獵物”，正欲扣動扳機，突然一道電光擊中其后頸，將他猛地擊倒。他躺在地上，手中依然握著那把槍，他艱難地舉起槍瞄準目標，一陣更強烈的電光將他擊暈。而目標此刻正從容不迫地鉆進寶馬車里。

這次任務符合制止的條件，它將信號傳遞給其他的同類。

一頭肥豬被綁著躺在地上，屠夫拿起刀刺向它，突然一陣令人眩暈的電擊，使他陷入了昏厥。

劉謙憤怒地將一份訴訟文件扔在桌上，心想，難道這些機器蟑螂不能區分正常的屠殺與謀殺嗎?回答是否定的，對它們而言，謀殺就是謀殺，它們只會區分0和1。這混蛋程序讓他氣憤至極，難道就不能再升級一下這該死的程序嗎?

他翻開報紙，看到鋪天蓋地的關于機器蟑螂的報道，而這些報道大多數是負面的：有好幾個警察在對犯人舉槍瞄準時遭到機器蟑螂的突然襲擊，而犯人趁機逃跑了。

劉謙在想，這些蟑螂又會從中得到什么知識呢?

機器蟑螂網絡中，數據不斷更新，現在它們又定義謀殺為暴力、槍擊、虐待或者是帶有暴力形式的動作。無數只獨立的機器蟑螂在新知識的驅動下履行著獨立而又神圣的職責。

“到底能不能設計出限制它們行動的程序?”劉謙雙拳捶在桌子上大聲咆哮道。

“我想我能，劉總，您別激動。”

“我不激動，可能嗎?你看報紙了嗎?全讓我猜到了，哈哈，人們的隱私也受到威脅了吧?真是蠢極了!還有你看看那些小玩意干了些什么?釣魚有錯嗎?拍打蚊子有錯嗎?該死的，農民收割莊稼都會遭到襲擊，你想想，沒有糧食，我們只能餓死。那些機器根本就什么都不會區分，蠢透了!”

這時電話響了，劉謙拿起電話，不一會兒便陰沉著臉掛斷了。

政府官員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發言：“現在全國已經亂套了，而且生態平衡已被大面積破壞，任何東西想要……”他斟酌著合適的詞語，“結束另一種東西的生命，都會被襲擊。結果可想而知，幾乎所有的物種都處在滅絕的邊緣。再不制止，人類恐怕早晚都會遭殃。你們……能不能將它們收回?”

一位老板無奈地說：“很抱歉，這些機器都是獨立的，我們當初制造它們時并沒有想過有回收的必要。”

這時，另一位老總走上前來說了一段話，令在場的所有處在崩潰邊緣的人看到了一線光明。

除了劉謙。

而無論劉謙怎么勸說，很明顯——30比1，他輸了。

機器蟑螂正在緊張地搜索著目標，突然一股強本的電流射入它的體內，險些將它的電路中斷。它迅速起飛，試圖尋找偷襲者，可它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回地面，緊接著被撕成了碎片。在那一瞬間它發出了最后的信號：“對活著的有機體，包括對機械類的有機體構成的威脅都屬于謀殺。全國所有的機器蟑螂都收到了這個消息，并在更新的系統下繼續履行著職責。

小孩打開收音機，調節旋紐，試圖找到合適的頻道，哪怕只是播放一首蹩腳的老歌也好。但收音機中沒有什么好聽的，他伸手去關掉收音機，突然，一陣強烈的電擊徹底滅絕了他這個愿望。

“老板，機器鳥的效率很高，直到今天，它們已經消滅了將近30％的機器蟑螂，相信不久就會消滅所有的機器蟑螂。”

“很好。”劉謙應了一聲，“是機器鳥嗎?”

“對，機器鳥是專門對付機器蟑螂的，它們的力量更強大，速度更快，簡直無與倫比!”

“哦。”劉謙無精打采地回應。

“老板，你怎么了?”

“哦，沒事，它們真的很棒，不是嗎?配置了最新的學習電路，專門學習捕殺，它們體積更大，動作更靈活，多么完美啊!”

張龍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諷刺語氣：“的確是這樣。”

劉謙忽然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用手指著張龍，大聲喊道：“它們消滅完機器蟑螂后會做什么?”

“什么?呃……機器鳥是自我控制的，若是人工控制，它們就不會有這么高的工作效率了。”

“你出去吧。”劉謙轉身走到窗前，天空中不時飛過一只敏捷的機器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