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中美貿易摩擦形勢異常嚴峻。本文分析了現階段美國對華發起貿易摩擦的基本特征,改進了貿易摩擦的大國崛起理論模型,并對中美貿易摩擦的發展態勢進行了預測。
[關鍵詞]大國崛起 貿易摩擦 遏制策略
在中美經貿關系不斷向前發展的同時,中美貿易摩擦始終也相伴相生,揮之不去。特別是自2008年世界經濟危機爆發以來,中美貿易摩擦不斷激化,成為影響中美關系健康發展的一大隱患。2008年,美國對中國產品共發起15起貿易救濟調查,明顯高于2002年—2005年10.9起的平均數。2009年美國共對中國產品發起23起貿易救濟調查,涉案金額達到創紀錄的76億美元,案件的數量增長了53%,金額增長了8倍。受經濟危機與中美貿易摩擦的雙重影響,2009年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大幅下降24.6%,從美國進口大幅下降41.6%,進出口總額總體下降29.9%。中國實際上已經成為美國貿易保護主義政策的最大受害者。
一、美國對華發起貿易摩擦的基本特征
縱觀美國近年來對中國發起的貿易摩擦,主要表現出以下幾個特征:
首先,從目的上看,貿易摩擦追求的并不是對中國經濟發展的全面逆轉,與施加貿易摩擦壓力相輔相成的是要進一步中國的國內市場,以利于美國企業的擴張并贏得競爭,從而推進美國經濟的發展。因此,施加貿易摩擦壓力雖然會對中國出口貿易的某一些領域產生負面影響,但在其他積極因素的掩蓋下,貿易摩擦并不會對雙邊貿易額的增長產生明顯的負面作用。從現有數據看,即使在美國對中國發起貿易摩擦金額最高的2009年,也只有70億美元,雖然占到中國2009年所遭遇的貿易摩擦涉案總金額的約55%,但仍只占到向美國出口總金額的約3%,相對于中國向美國的出口占2009年中國總出口額的約18.3%來說,中美之間的貿易合作仍是主流。可見,貿易摩擦策略并不是阻止或者全面遏制競爭對手經濟發展的策略,實際上,在當今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僅憑一國發起貿易摩擦,根本難以遏制一個經濟大國的崛起。
其次,從影響效果上看,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某一次甚至是某幾次貿易摩擦并不能對中國的總體出口形勢帶來明顯的影響,更難在短期內達到明顯影響中國經濟發展的效果。但是,通過反復多次的在美國具有比較優勢的重點領域施加貿易摩擦壓力,就可能盡可能長的維護美國在該領域的領先優勢,使中國處在相對劣勢地位;同理,通過反復多次的在競爭對手國家具有比較優勢的重點領域施加貿易摩擦壓力,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抑制中國在該領域的急速擴張,削弱在該領域的優勢。因此,施加貿易摩擦壓力總體上就表現為一個反復的、漸進的、主要集中在某幾個重點領域的過程,對中國經濟發展深層次的影響也是一個較緩慢的過程,只有經過較長一段時間才能顯現出來。
再次,從內容上看,當前美國對中國施加的貿易摩擦壓力,追求的主要是經濟利益。與上世紀90年代不同,當前美國發起貿易摩擦壓時,并未將政治問題與貿易摩擦壓力掛鉤,雖然人權、政治自由、敏感武器擴散等仍然經常被拿來作為對中國施加壓力的砝碼,但在美國貿易政策決策中的作用明顯降低了。美國當前施加貿易摩擦壓力要求的利益,其指向明顯集中在貿易逆差、人民幣匯率、就業和知識產權保護等領域。
最后,從形式上看,貿易摩擦策略強調“規則”、“公平”和“合法性”。盡管美國施加貿易摩擦壓力時經常表現出對貿易爭端事實和WTO法的曲解,甚至牽強附會,但絕不是毫無章法,蠻橫胡來,而是在“公平貿易”、“打擊貿易保護主義”等旗幟下,以受害者的身份進行的。在微觀經濟層面,美國發起貿易救濟的過程都是依據其國內法要求的程序嚴格進行,外國企業也有依據美國國內法進行抗辯的權利,盡管這些國內法的一些條款帶有明顯的保護主義色彩,對中國甚至還有如特保措施等特別的限制條款,但仍有一部分抗辯成功的案例。在宏觀經濟層面,美國在施加壓力時,經常也會利用在國際經濟學領域的話語權,發表一套經濟理論或觀點來證明美國要求的正當性和合理性。正是在這些“合法”外衣的支持下,美國發起貿易摩擦時就往往顯得理直氣壯,在美國國內甚至國際上的影響力就更大,而其真實目的就具有較強的隱蔽性。
此外,當前的貿易摩擦策略與遏制策略相比已有明顯的區別。在上世紀90年代,美國對華的外交戰略曾在“遏制”與“接觸”中搖擺,克林頓政府依據1974年貿易法的402條款,即《杰克遜——瓦尼克修正案》,將中國的最惠國待遇問題與中國的人權、軍控、核不擴散等問題直接掛鉤,實際上就是以動搖中美經貿關系的基石為籌碼,壓迫中國在政治利益上妥協。
但進入新世紀以來,美國向中國施加貿易摩擦壓力的方式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首先是弱化了貿易摩擦中的政治因素,降低了中美之間因貿易摩擦而產生的政治對抗氣氛。其次是加強了對中國經濟的施壓力度,主要表現就是對華產品進行貿易救濟調查立案的數量越來越多,金額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案件被裁決執行懲罰措施。最后就是提高了對中國經濟施壓的準確度。目前,在宏觀經濟層面,美國的施壓重心指向人民幣匯率,在微觀經濟層面,施壓重心則指向中國具有比較優勢的紡織、鋼鐵、化工原料等領域和美國具有比較優勢的高新技術產品領域。顯然,當前的這種策略比直接威脅動搖中美貿易關系,而實際上又難以真正推行的遏制策略更有效,可以獲得更實際的經濟利益。
可見,當前美國對中國頻繁發起貿易摩擦,是為美國經濟發展服務的,是一種延緩中國發展,維護美國優勢的策略。
二、中美貿易摩擦發展態勢的理論預測
對于中美貿易摩擦今后的發展態勢,中國學者趙曉作出的“中國正在進入至少長達20年的國際經濟摩擦期”預言廣為流傳,其20年的判斷依據主要有三:第一、日美貿易摩擦的高峰期大約也是20年;第二,中國作為大國快速崛起大概也將經歷20年時間;第三,今后20年中,美國目前掌握的針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特別保障措施”等發動貿易摩擦的依據將相繼失效。
本文也認為中國經濟迅速發展的態勢與美國確保優勢的經濟戰略產生了一定的矛盾,中美貿易摩擦是一種戰略上的碰撞,具有一定的必然性。但是,本文認為競爭優勢在中美貿易摩擦中具有重要的作用,美國在中美經濟實力對比、雙邊的經濟相互依賴關系和多邊的國際經濟體系中都具有優勢地位,擁有這些優勢是美國能通過限制國內市場方式影響中國經濟發展的前提,維護這些優勢更是美國對中國發起貿易摩擦的根本原因,中美貿易摩擦不是一場生死的較量,而是一場在經濟發展中爭奪競爭優勢的游戲。因此,只要美國還擁有對中國而言的比較優勢,只要中國的經濟發展勢頭依舊強勁,只要美國確保優勢的經濟戰略不發生重大改變,美國利用貿易摩擦向中國施加壓力以延緩中國的經濟發展、維護美國優勢的努力就不會停止。
按照這一思路,反觀日美貿易摩擦經歷20年的激烈摩擦時期便逐漸緩和的歷史,就可以得出緩和的根本原因不是日本已經崛起為實力強大、能與美國保持一定經濟均勢的經濟強國的結論,而是在《廣場協議》等一系列妥協性的經濟協議之后,日本經濟陷入衰退,美國重新確立了對日本的經濟優勢。
從中國崛起的角度看,競爭優勢同樣至關重要。即使中國繼續保持高速增長,且如統計學家所預言的那樣在20年左右的時間里在經濟規模上趕上美國,中國仍然不具有對美國的經濟優勢,因為中國經濟粗放型增長的重大缺陷仍難以根本改變,中國在工業技術創新上仍然難以媲美美國,在國際利潤分配的價值鏈上,仍然難以占據有利的位置,總之,中國經濟的質量仍然難以在20年內超越美國。
因此,本文對中美貿易摩擦今后發展趨勢的估計更為悲觀,認為貿易摩擦高發的期限可能更長,摩擦的基本走勢也不是平滑的倒“U”曲線,而是鋸齒狀的波浪曲線。“市場經濟地位”、“特別保障措施”等法律條款失效以后,中美貿易摩擦可能會出現一定的緩和,但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中美貿易摩擦將繼續發展的趨勢,因為中美之間經濟上的競爭優勢態勢未發生根本改變,正如美國在1974年和1988年先后通過推動國會立法以獲得新的發起貿易摩擦的依據一樣,美國也可能推動新的立法以制造新的法律依據。總之,中美貿易摩擦要真正完全平息,要么是中國經濟陷入衰退,美國確立了牢固的經濟優勢,要么是中國經濟完成轉型,掌握了經濟競爭的主動權,從而使美國失去利用貿易摩擦來影響中國經濟發展的能力。
本文的這一思想可以用下圖簡要表示:

三、對策建議
從中美貿易摩擦目前的發展局勢來推斷,未來中美貿易摩擦還有繼續激化的趨勢,頻發的貿易摩擦很可能在較長一段時期內成為中美經貿關系的常態。因此,對于美國頻繁利用種種貿易救濟措施來打壓中國經濟發展的做法,中國必須建立有效的應對體系,以維護中國發展的根本利益。
第一,加快推進中國經濟增長方式的轉型。中國粗放型的經濟增長方式是中國經濟發展的重大缺陷,美國能利用貿易摩擦影響中國經濟的發展,根本原因就是美國的經濟增長方式比中國更具有優勢,從而在競爭中牢牢掌握著主動權。
第二,繼續堅持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反對貿易保護主義。中美經貿關系中合作仍是主流,繼續堅持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就是抓住了中美貿易摩擦矛盾中的主要方面。同時,中國還需要利用自由貿易深入人心的優勢,時時鞭策美國共同反對貿易保護主義,利用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為美國肆意發動對中國的貿易摩擦增加國際阻力。
第三,堅定的進行司法斗爭。由于美國對中國發起的貿易摩擦,大都披著“合法”的外衣,并遵循嚴格的法律程序進行,中國應對美國貿易摩擦壓力的策略,也需要注重在司法領域的斗爭,勇于剝去美國發起貿易摩擦的“合法”外衣。要鼓勵中國海外企業積極應訴,增強企業的法律意識,培養通曉美國貿易法律和WTO法律的人才,加強行業組織的建設,從而加強中國企業的整體應訴能力。
第四,建立以防守為主、反制為輔的貿易摩擦防御體系。雖然美國目前掌握著對中國發起貿易摩擦的主動權,但中國并非完全沒有反擊能力。在貿易摩擦的博弈中,完全依靠某一個國家的妥協只會使國家利益的受損,因此中國也需要建設和完善本國的貿易救濟法律體系,保持一定的對美國發起貿易報復的能力。當然,由于實力的差距,中國貿易摩擦防御體系仍需以防守為主反制為輔,在貿易摩擦的斗爭中維護中美經貿關系大局的穩定,維護中國經濟發展大局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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