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個世界太小又太巧，小的是，總能在不同的地點百轉(zhuǎn)千回地遇到相同的人;巧的是，蘇落落和肖木這邊的戲剛唱完，那邊李一又及時登場了。這個曾經(jīng)說過“無論你走到哪里。都不會讓你走出我視線”的李一，真的是來兌現(xiàn)諾言的嗎?

蘇落落從肖木的公寓搬出來的時候，在大街上碰到了李一。

李一此刻正支著個畫板對著一片落葉地寫生，一個紅色身影闖入畫框。他對著那個紅色身影瞇了瞇眼，喊了一聲“蘇落落!”

蘇落落受驚嚇?biāo)频幕亓祟^，看到畫板后的李一時，感慨這個世界真是太小又太巧了。小的是總能在不同的地點百轉(zhuǎn)千回地遇到相同的人，巧的是，她和肖木的戲這邊剛唱完，這個李一又及時地登場了。

他是來實現(xiàn)諾言的嗎?

這個李一，大學(xué)里狂追了蘇落落3年的李一，在臨近畢業(yè)時還信誓旦旦對蘇落落保證:“無論你走到哪里，我都不會讓你走出我的視線。”而大學(xué)畢業(yè)后，蘇落落成功地和肖木走到一起，雙宿雙飛。李一從此隱跡沒了下文。蘇落落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李一，不禁有些恍惚，難道他真的來兌現(xiàn)曾經(jīng)的諾言嗎?

蘇落落踢掉腳上的高跟鞋。摘下手上的腕表丟進包包，直接在水泥臺階上坐了下來。李一變戲法似的將一瓶果粒橙遞到了蘇落落手里。

“你還是沒有變。”李一幽幽地說。蘇落落想著自己此刻穿著套裝，赤腳坐在臺階上喝橙汁，的確有點別扭。但她把這些都歸結(jié)為此刻姑奶奶我心情不好。她相信自己是已經(jīng)變成了淑女的。于是，她不甘示弱地回敬李一:“你也沒變，大學(xué)里涂鴉的習(xí)慣還是沒改。”

李一低頭，有些羞澀地笑了笑，他記得當(dāng)他在大學(xué)第一次寫生時，蘇落落就是這樣一頭扎進了他的畫框里。

“我現(xiàn)在給幾家廣告公司做設(shè)計，有沒有興趣去看看我的工作室?”蘇落落對眼前這個李一有了種刮目相看的感覺，她原以為李一還是那個只會滿嘴跑火車的藝術(shù)小青年，沒想到他也從理想國回到了這個實際的地球。

手表掉了鏈子

蘇落落跟隨李一來到了他的工作室，竟是間三居室的小公寓。李一騰出一個房間做了畫室，這便是他所說的工作室。蘇落落對這些并不感興趣。倒是對余下空著的那個房間動了心思。“這個房間一直想租卻沒租出去。所以就只好空著。…‘李一。我租了。”

蘇落落把自己的東西徹底地從肖木的公寓里清空。在李一租給自己的房間里倒騰的時候，她有了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的感覺。李一的奮斗使他有了事業(yè)和房子，而她在肖木身上的付出倒讓自己變得一無所有。在這個朋友稀少得只剩下李一的城市里，到頭來還要寄李一籬下。她無比惆悵地感慨物是人非。

幸好李一沉浸在自己的事業(yè)里，對過去的事只字未提。蘇落落省去了向李一解釋自己和肖木如何被第三者插足的濫俗橋段。在這片新天地里落個自在。

她慢慢發(fā)現(xiàn)李一仍保留著大學(xué)“九三學(xué)社”的生活作息:早上9點睡覺。下午3點醒來，出去跑客戶談單子，晚上回來便關(guān)進工作室做自己喜歡的設(shè)計。這曾經(jīng)也是蘇落落的理想生活，然而生存的壓力、一場慘敗的戀情，已折騰得她漸漸忘了夢想。

周日是李一難得清閑的休息天。李一邀蘇落落去打網(wǎng)球。幾場下來，蘇落落已是汗透頸背，敗下陣來。“你身體太虛弱了。要多鍛煉。”蘇落落咕咚下去一大口礦泉水:“沒關(guān)系，我的工作只需要我有強大豐富的內(nèi)心。”“可是豐富的內(nèi)心不足以承受你虛弱而敏感的神經(jīng)。”李一丟下這句便繼續(xù)上場了，蘇落落孤零零地坐在那兒，鼻子酸了又酸。

生活中的確有比肖木和愛情重要得多的東西。然而，她很快明白，有些情緒可以被壓抑，有些人可以被忽視，只是因為它們不被提及不被看見。而自己，遠沒有修煉到心如止水的境界。

她刻意避免去曾經(jīng)與肖木去過的任何地方，但手腕上的卡地亞手表卻莫名其妙壞了鏈子要維修。那是肖木留給她的唯一愛情見證。蘇落落特意挑了個相見概率最低的時間去肖木那邊拿發(fā)票，推開門。她恨這5個字:無巧不成書。肖木的新女友正挽著他的胳膊朝門口走來。

她來不及掉頭開溜。因為肖木的聲音就響在耳邊:“落落!”蘇落落倉惶地瞥見肖木新女友手指上的卡地亞鉆戒，臉上的表情更加僵硬。耳邊卻響起另一個熟悉的聲音:“真巧啊!”

是李一!李一適時地輕輕將手搭在蘇落落的腰間。恍惚問，蘇落落有種錯覺，她看到肖木女友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落落。我和梅雅要結(jié)婚了。”肖木留下了這句話。

佛可保快樂

深夜。蘇落落摸著空蕩蕩的手腕，心里空落落的。李一不知從哪弄來個小小的玉佛像，用中國紅的繩線串著，把它戴在了落落的手腕上。“佛保快樂。紅線可以招來愛情。”落落看著這個玉佛，說道:“這不是你奶奶讓你給孫媳婦的吧?”

生活又平復(fù)下來，蘇落落開始屏蔽來自肖木的任何消息。她決心要像李一那樣積極堅強地活著。她開始更賣力地工作，在電話、傳真與郵件之間像條魚一樣穿梭自如;她在陽臺上擺滿了從小攤上帶回來的紅的黃的花，她養(yǎng)的蘆薈開始長出新芽。她還在李一的電腦旁擺了盆仙人球。

李一這段時間清閑了一些，有時他也會在陽臺上給花澆澆水，望著窗外發(fā)發(fā)呆，甚至?xí)吞K落落討論某個肥皂劇的橋段。但更多時間。他還是那個悶在工作室里待上大半夜的家伙。他對落落說，他耍參加一個全國性的設(shè)計師大賽。

情人節(jié)的真相

新一年的情人節(jié)很快到來。蘇落落意外地接到肖木的電話:“落落，我沒有跟梅雅結(jié)婚。我們和好吧。”

遙遠的記憶像潮水般涌進蘇落落腦海。她不知道肖木與梅雅之間出現(xiàn)了什么狀況，但她不再愿意扮演米萊的角色了。她對肖木說:“我們已經(jīng)不可能了。”

掛了電話，蘇落落拼命想找點事做，想起老大近期吩咐的任務(wù)。采訪一個叫卓一的新銳設(shè)計師。她拿著卓一的作品，突發(fā)其想要在這個情人節(jié)約他出來。

接通電話，卓一的聲音有點怪怪的。說明來意后，沒想到對方很快答應(yīng)下來，約在咖啡廳。

蘇落落比預(yù)約的時間早到。她盯著門口，闖進來的人竟然是李一!蘇落落的臉呈現(xiàn)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我就是卓一。”蘇落落這下徹底懵了，事先打好的腹稿通通無火自焚。只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一句:“我沒想到竟然會是你!”

“如果你知道更多的事情，你會更驚訝。梅雅和肖木分手了。落落，你可以回到肖木身邊了。”蘇落落盯著李一的眼睛，一語不發(fā)，聽他道出一切:

“梅雅就像我一樣。長達4年地喜歡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只不過，梅雅喜歡我，她選擇了報復(fù)我喜歡的人;而我喜歡你，我選擇成全你。還記得大學(xué)畢業(yè)時我對你說過，我不會讓你走出我的視線。可后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的腳步通向的是整個世界。既然你不愛我，我就成全你愛上這個世界。直到看到你的愛那么虛弱，我留下了你，想讓現(xiàn)實生活平復(fù)你的傷痛。而梅雅，我知道她的報復(fù)不會長久，終有一天你可以重新和肖木走到一起。落落，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穿著球鞋T恤快樂奔跑著的女孩，我希望你能繼續(xù)快樂下去。”

蘇落落低頭看著手腕上咧嘴大笑的玉佛:“李一，謝謝你!”蘇落落在心底想說的卻是，李一，你那么好，可惜，我當(dāng)初愛上的不是你。

萬水千山看遍

在這個情人節(jié)的夜晚，蘇落落完成了對新銳設(shè)計師卓一的采訪。她把寫好的稿子放在老大的桌上，稿子下壓著一封辭職信。

蘇落落用自己的方式告別了這個城市，告別了李一、肖木、梅雅的故事。她突然想走到很遠的地方去看更美的風(fēng)景。

在中國西南的某個古鎮(zhèn)。蘇落落暫時把自己的心安頓了下來。她順便去郵局給李一寄了張明信片，上面寫著一行古詩:輕舟已過萬重山。

半年后。蘇落落回到這座城市，她自信從此可以輕裝上路，即使見到曾經(jīng)的那些人，也可以相逢一笑泯江湖。

但蘇落落高估了自己。在朋友策劃的一個現(xiàn)代藝術(shù)展上，蘇落落看到了一幅題名“輕舟已過萬重山”的作品，朋友解說道，這是今年新銳設(shè)計師大賽的冠軍作品。旁邊沒有署名，一行小小的注解打動了她:輕舟已過萬重山，她最終的歸宿不是波瀾起伏的大海，而是深邃平靜的湖水。

蘇落落眼眶有些濕潤，就在她猜測作品作者時，背后響起熟悉的聲音:“蘇落落。”真的是李一!正笑意滿面地向她走來。“萬水千山看遍，還是這里最美吧?”李一向她展開了歡迎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