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英國前陸軍上尉Ed Stafford,我徒步穿越了亞馬遜河流域。
從秘魯南部海岸出發,沿著亞馬遜河流域,我要穿越秘魯的安第斯山脈,穿過秘魯、哥倫比亞、巴西3個國家,最終抵達亞馬遜河入海口。
這是一段4000英里長的漫長旅程。
我克服了食物短缺、登革熱、傷寒、瘧疾的威脅,還有各種致命的毒蛇猛獸。我在叢林中遭遇了電鰻、吸血蝙蝠、食人魚、巨蟒和美洲豹,以及持槍的毒販,和幾十個未開化的土著部落。
但我活著走了出來。
我一直以為穿越亞馬遜最困難的是叢林中密布的死亡陷井,但走過之后我才發現,最困難的是如何度過每一個夜晚。
這不是特技,不是荒野求生電視秀,不是有錢人的定制旅行,這是我的真實冒險。
我很高興,能活著給你講這些故事。叢林中的860個日夜。這是第一次有人徒步完成了穿越亞馬遜流域。
我想我已經被載入了歷史。
860天
出發日:2008年4月2日
抵達日:2010年8月9日
團隊:我和秘魯伐木工人Gadiel Cho Sanchez Rivera
亞馬遜的吸引力
在開始之前,我想要告訴你:不要輕易嘗試荒野求生,哪怕你覺得自己足夠強壯,經驗足夠豐富。在去亞馬遜河之前,我曾經在婆羅洲、危地馬拉和印度尼西亞的野外有過一段時間的探險,積累了豐富的野外求生經驗。但是在亞馬遜河的經驗仍然教育了我,你必須要對大自然充滿敬畏。
我們是2008年4月2日從秘魯境內的Nevado Mismi山頂出發的,我只有一名隊友,戶外健身教練Luke Collyer。我們計劃從西到東,沿著亞馬遜河一路往大西洋進發,這是我從亞馬遜河得到的第一個教訓——在這里,事情永遠都不會像計劃一樣進行,我們所走的路程,實際上比亞馬遜河的長度還多了將近1800英里。
一開始,我們預計只要大約一年至一年半的時間,就可以完成這次冒險。然而還不到3個月,Luke就再也無法忍受惡劣的環境,我們之間的分歧,隨著越來越多的困難而變得使同行難以為繼,最終,他選擇了離開。我又走了兩個月,這時我遇到了Cho,開始他只是答應護送我5天,在成功地避過一群販毒者后,Cho決定加入進來,我想他也和我一樣,渴望完成這樣一場史無前例的壯舉。
你知道,我們生活在一個實現創舉越來越難的時代——尤其是對像我一樣渴求聲名的人來說,所以你才會看到那些各種各樣的新聞:戴著假肢登頂珠穆朗瑪峰、穿著旱冰鞋攀登乞力馬扎羅,至于亞馬遜,有幾支隊伍曾經依靠皮劃艇穿越過,甚至還有一名斯洛文尼亞人以游泳的方式,游過了亞馬遜河大部分的長度,但是沒人,沒人曾經徒步走過。
相比其他的景觀,亞馬遜對人類來說,始終籠罩著神秘和驚奇。安第斯山脈的冰川融水,以每秒鐘3200萬加侖的速度,匯聚成這條全世界水量最豐沛的河流,全球流入大海的淡水,有超過1/5都是從亞馬遜的入海口流入大西洋,河流入海口的寬度超過150英里——而中國渤海海峽口,也不過才59 海里寬。
我不知道這樣是否可以讓你理解亞馬遜獨一無二的吸引力,讓你理解,為什么一個人,愿意讓自己在兩年多的時間里,投身到一個環境滿是巨蟒、美洲豹、吸血蝙蝠、毒蛇、蝎子、黃蜂、螞蟻、電鰻、食人魚、18英寸長的水蛭,甚至像縫衣針一樣大小的鯰魚,可以順著你的尿道進入人體。
我猜你一定會說,這真是個瘋子。
路上的經驗
現在,我想來告訴你一些關于我的事情:我17歲時被學校開除了,原因僅僅是因為我砍掉了學校里的一棵樹——糟糕的是,這棵樹是女王親手種植的。我還是一個優秀的橄欖球運動員,看看,我現在的這顆假門牙,就是橄欖球留給我的最好紀念。后來我去參軍,在軍隊里待了4年,掙得了上尉的軍銜。知道嗎?2004年阿富汗大選的時候,聯合國的物流安全工作就是我組織的,我還為幫助BBC拍攝一檔紀錄片去了圭亞那。
Cho是我路上認識的搭檔,在亞馬遜,有一個當地人做搭檔的最大意義,不是有人可以幫你分擔食物和裝備的重量,而是一種心理暗示:當你在前面走的時候,有人會在后面盯著你的背。如果你曾去過孟加拉國,你就知道這有多么重要:那里每年都有數十人喪生虎口,而老虎傷人時都是從背部偷襲的,因此當地人到叢林中去時不得不在后腦勺戴著假面具,來迷惑老虎。當然,這方法并不怎么管用。
我原計劃是每天走10英里,但很快就發現,這樣的預計實在過于樂觀了,亞馬遜簡直就是一塊無路可走的叢林,很多時候我們每天只能行進2英里,甚至更少。尤其是在雨季來臨的時候,你看看照片就知道,叢林里的積水能有齊腰身,有時甚至會沒過頭,我們不得不爬到樹干上,在凄風冷雨中度過一整天。
我背的是一個100升的大包,平常負重超過75磅,老實說,原本我可以不用背這么多,但是我得把整個探險過程放到博客上,所以我需要有各種電子設備和外部世界相連。我最重要的工具是秘魯國家地理學會出版的全套1∶100000的地形圖,以及手持GPS,兩者結合能夠提供相當不錯的路線,并且隨時調整,比如如何避開沼澤地帶,加快行進速度。有件事你可能不太相信,盡管我們的路線一直沿著亞馬遜河前進,但實際上,我們很少看到河流本身。
我在亞馬遜學到的另外一條重要經驗,就是一定要向當地人求助。每次遇到新的村落,我都會雇請一位熟知當地地形的原住民,為我們指導最便捷和輕松的路程。在奧蘭,我找到了一位62歲的獵手Mario,他在叢林里打獵已經長達50年了,經驗豐富又老到,他的裝備簡單直接:一雙橡膠鞋、一把大砍刀,和一桿生銹的獵槍。
即使是在赤道的中午,一旦你進入雨林,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明亮的陽光會被遮天蔽日的植物所遮擋,叢林里光線暗淡,氣溫涼爽,經過綠葉過濾的光線,星星點點地透進來,讓人完全無法判斷方向,甚至,感知不到時間。巨大的藤蔓植物,拼命纏繞著樹干向上生長,盡力去夠著上方的一點點陽光——你甚至覺得你能聽見它們生長的聲音。地面上覆蓋的落葉,有一尺多厚,走到上面發出的聲響會嚇你一跳。
Mario的大砍刀就像是他身體的延伸,他能夠靈巧地用刀鋒分開厚厚的樹葉,引出路來,甚至都不需要流汗。我試圖學習他的用刀技巧,但是我得承認,沒有幾十年的叢林生活經驗,你只能靠蠻力進行,這意味著你很快就會氣喘吁吁,兩手酸疼。
危險的動物
毒蛇并不是叢林里最可怕的生物,盡管我常常遇見它們。我帶了很多抗蛇毒血清,所以并不非常畏懼。如果是遇到緊急一些的狀況,可以向秘魯的軍方求助——軍用直升機會過來將我們接走,最糟糕的情況是在日落后發生這種狀況,因為直升飛機不能在夜晚到叢林里冒這個險。不過,我們運氣很好。我們遇到過很多次毒蛇,大部分情況是我們揮舞著大刀就把它們趕跑了。
我還遇到過一條大蟒,有12英尺長,我的當地向導把它砍成了幾段,他告訴我,用蛇肉來喂狗很好。我沒有發表愚蠢的評論,你知道,當地人有他們自己的生活哲學,他們用自己的方式生存,而在這里,動物對他們來說并無任何價值,除了被當做食物。
盡管我們帶有防蚊水,但我還是得說,蚊子才是亞馬遜最讓人頭疼的生物。在每一個夜晚,成千上萬的蚊子會穿過你的帳篷,在你身上叮出無數個或大或小的包。有記者曾經問過我一共被咬了多少個包。這真是個愚蠢的問題,我告訴他,5萬個。老天,其實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換了是你,你會在每天無法入睡的情況下,記錄自己一共被咬了多少次嗎?
有一次,我們碰到了一個黃蜂群,我和Cho嚇得四散奔逃。最驚險的一次是穿越河道,水有齊腰深,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像是巨大的鯰魚頭,有著鮮艷的紅嘴唇,就在我的前面,慢悠悠游著,我驚恐地叫了起來:“這是個什么東西?”后來才知道,那是條個頭挺大的電鰻,它產生的沖擊力足以讓我們每個人瞬間昏迷,倒在水中,你知道那樣的后果是什么,想想真是后怕。
食物比我們預想的要好,盡管有時候我們不得不面對食物短缺的煩惱,但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可以吃到熱騰騰的飯菜,比如米飯和金槍魚罐頭。如果遇到村莊,也可以花錢請村民為我們做飯,或者在村子里的小商店重新補給。這真是讓你驚嘆的部分,在開始之前,我想象中的亞馬遜,應該更荒涼,但是與這些土著居民打交道讓我意識到,這次探險最重要的部分,并不僅僅是面對自然,和當地人的交流更讓人著迷。這么說吧,用塑料打火機生火做飯,總是比鉆木取火要讓人輕松許多,盡管,有人會擔憂文化的入侵。
但是,我仍然要承認,與土著部落遭遇,仍然是這趟冒險中最讓人緊張的事情。
遭遇土著居民
盡管我已經習慣了叢林中的各種生活困難,但和部落的接觸仍然是我面臨的最大挑戰。許多鄉村只使用基本的西班牙語,或者使用非常獨特的方言。他們對外來人大多深表懷疑。當地人擔心外面的人會傷害他們。他們有一種古老的迷信,覺得白種人會偷偷潛入他們中間,偷走他們的小孩,或殺死他們,以販賣他們的身體器官。當我們遇到他們,他們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
有一次,我們進入了阿普里馬克的一個村莊,一群憤怒的印地安人往我身上倒臟水,把泥巴強塞進我的嘴里,并且把紅色油漆涂在我臉上,我真的很害怕。我當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友好地和他們的村長握了握手,轉身,在他們的視線里,緩緩走出村莊。
最驚險的一次發生在這之后。我和Cho一起穿越一條支流時,一群土著人駕著獨木舟,大概有五六條,在后面緊緊追著我們,男人手上拿著弓箭和獵槍,婦女拿著砍刀,我對Cho說,看來這次我們死定了。平時Cho一向很鎮定,那次他也覺得我們完了。他們把我們包圍了之后,非常暴怒,我把政府核發的證件給他們看,沒用。婦女們舉著刀,那樣子似乎就等一聲令下,要把我們砍成幾段了。我當時唯一能做的,就是高高舉起手,用非常非常緩慢的語調向他們解釋,我們只是來這里探險,別無他意。
結果你猜怎么著?部落領袖,Andreas,不但釋放了我們,還自靠告奮勇為我們做了6個星期的向導。我原以為我遇上的是整個冒險途中最讓我恐懼的家伙,結果卻是我們遇到的最熱心和最善良的向導。
這些遭遇讓我信心滿滿,覺得自己可以應付接下來的旅程。奇怪的是,即使是當地人也對我的這種樂觀嗤之以鼻。我們在巴西的邊境城市Manaus申請許可證,工作人員甚至都不愿意回應我,他告訴我說:“聽著哥們兒,你這是在送死。巴西邊境處的土著居民民風最為強悍,即使是巴西本國人,也不會大膽到去招惹他們。何況,你,一個白人,不會講葡萄語,手上還拿著攝像機,鬼鬼祟祟左右徘徊。”
我謝絕了他的好意,我相信友好的付出會收獲友好的回應,而事實證明,我做到了。
我最重要的工具是秘魯國家地理學會出版的全套1∶100000的地形圖,以及手持GPS,兩者結合能夠提供相當不錯的路線,并且隨時調整。
盡管我已經習慣了叢林中的各種生活困難,但和部落的接觸仍然是我面臨的最大挑戰。許多鄉村只使用基本的西班牙語,或者使用非常獨特的方言。他們對外來人大多深表懷疑。當地人擔心外面的人會傷害他們。他們有一種古老的迷信,覺得白種人會偷偷潛入他們中間,偷走他們的小孩,或殺死他們,以販賣他們的身體器官。當我們遇到他們,他們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
我做到了
8月9日,在這次徒步的終點,我跳入海中,興奮無比。然后,
我一一擁抱了在場的每個人。
謝謝Cho,我忠誠的朋友,如果沒有他,我想我不會完成這段探險。
謝謝我的贊助商們,如果不是他們的贊助,我根本不可能啟動這場夢想之旅。
在這次探險過程中,我為癌癥研究募得了40000英鎊的善款,
并且成功喚起了不少人對亞馬遜雨林的關注。
最重要的是,我證明了自己。
我即將開始下一場挑戰,一場此前無人達到的挑戰。
請相信我,那會比穿越亞馬遜更精彩,更引人入勝。
但是首先,我得賣個關子。
好了,我準備去享受文明世界的生活了,我打算去酒吧來杯冰鎮的啤酒,
和漂亮的姑娘們聊上幾句。
我們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