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不能的布達佩斯管弦樂團

不同于那些以訓練有素，外加歷史積淀著稱的德奧老隊，也不同于以開闊音場與巨大表現欲聞名的美國大團，布達佩斯基本走的是“散亂美”路線。

布達佩斯管弦樂團(簡稱BFO)十年未在北京露面，雖然《留聲機》雜志的排行說明他們近十年來發展穩健，但在我看他們仍然不是全能樂團的路子。假如柏林愛樂出現，絕然不會拿出全身的武藝去單練一部巴托克的《樂隊協奏曲》，有時候所謂的大團氣質就是舉重若輕、點到為止、看場合、分情境，一般來講，都是花最小的力道，獲得最大的效果。

事實也的確如此，10月5日BFO在國家大劇院音樂廳拿出了全身力道煉就了北京歷史上最好的巴托克演奏，費舍爾手下的《樂隊協奏曲》猶如富特文格樂手下的貝多芬，完全可以讓人忽略了音響的美感，而專注于種種音樂表現上的奇思妙想。費舍爾制造出的是一種濃烈的氣氛和凝聚神經的氣場，那是一個從膨脹、耗散到重新聚合的過程。他們的巴托克讓人既熟悉又陌生，每每在極致的怪誕中找到由衷的音樂語言。相比之下，BFO的勃拉姆斯和舒伯特的“偉大”交響曲都只是音響妙趣的堆積，常常被詞不達意的演奏困擾，只能靠單純的技巧支撐，而遠不足以構成讓人信服的整體。

不同于那些以訓練有素，外加歷史積淀著稱的德奧老隊，也不同于以開闊音場與巨大表現欲聞名的美國大團，BFO對于營造大規模線條和塊狀音響毫無興趣，聽來不如老牌樂團那般干凈圓熟，也沒有那種讓人望而生畏，高山仰止的整齊劃一，布達佩斯基本走的是“散亂美”路線，讓人不時感覺邋遢，他們能將音樂打成粗粗的沙粒，然后又在一陣狂風后將其瞬間凝聚成一座質地細密的沙雕，整個過程充滿美感，讓人無法抗拒。

但這樣的風格對于勃拉姆斯、舒伯特來說就很不適用，上半場樂隊的伴奏起初是聲色灰暗狹窄，之后又躁動不堪，直到第二樂章才找到點踏實的感覺，舒伯特第九很多人喜歡，但我看那只不過是樂隊訓練有素，功底不凡的表現，和巴托克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演奏。可見，這支樂隊擅長的仍然是巴托克、德沃夏克、斯特拉文斯基甚至普羅科菲耶夫、老柴一類情緒豐滿，音響濃烈毫無風格歸宿的作品，馬勒更是如此，聽聽他們去年在布達佩斯主場的馬勒第六，完全是無拘無束下的盡情馳騁。可一旦遇到需要理性布局和情緒管控的作品就會讓他們無所適從。

獨奏家方面，寧峰固然已經有著不凡的技巧和美艷的音色，但在能量強大的布達佩斯面前，他宣泄式的演奏就顯得小打小鬧和自說自話了;塞爾維亞“天才”德揚·拉奇克的問題更加嚴重，他的肌肉類型和力道對于勃拉姆斯來說實在有點委屈，甚至不惜犧牲音色來完成大幅度的演奏，在樂隊面前的他像是一個花腔女高去唱布倫希爾德，讓人提心吊膽。本來想通過安可了解一下他的真實能力，可惜觀眾沒有給他第二次上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