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尼無法承受的歲月之輕

當今世上還有哪個鋼琴家比波利尼更偉大?這種問題實在沒有什么討論的價值，沒有絕對的第一，但是另一方面可能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波利尼。可10月3日晚國家大劇院音樂廳，波利尼并沒有給我帶來原本設想的那種震撼。

上半場的肖邦24首前奏曲波利尼基本上過了7首左右才進入狀態，之前左手渾濁，右手飄忽，很容易就能感到他的無所適從，我相信他本人也是在適應調整。但無論對于觀眾還是波利尼，“狀態”都是悄無聲息到來的。從第9首音色開始逐漸穩定。此次波利尼演奏整體速度偏快，第14和16前奏曲處理得相當到位，把肖邦的糾結和偏執演繹的恰到好處，但15和最后的24則略顯倉促，尤以24結尾處那三個和弦為最，雖然敲出了力度，但中間的停頓實在過于匆忙，缺乏氣勢。第20葬禮也是“舉重若輕”的風格，稱得上動靜結合。不過在這些糾結的曲子中波利尼體現出來對于鋼琴的控制能力依舊讓人敬佩，拿捏準確，體現出了這24首整體的內在連續性，沒有過分的濫情或隨意，音色上還能聽出固有的冷峻，感情上卻依舊濃郁，剛柔并濟。

下半場將布列茲奏鳴曲與德彪西練習曲放在一起是個很巧妙的安排。當晚波利尼演奏最為精妙的當屬這6首德彪西練習曲，波利尼無論是在技巧、音色、情感以及作品線條結構的處理都十分出彩，全場都可以感受到演奏的張力，基本上還是延續了浪漫的風格，沒有過多地渲染印象派的虛幻氣氛，音樂脈絡清晰而音色輕靈多變，波利尼最為稱道的技巧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展現。

相較于波利尼1978年在DG的布列茲第二鋼琴奏鳴曲錄音，當晚波利尼演奏此曲時速度較快，這也使得作品的內部結構顯得更加緊湊。布列茲這里運用的是12音律的手法，但并沒有特別“先鋒”的感覺，更多的是印象派作品遺風，波利尼在演奏之時展現出對于這首曲子的熟練程度令人驚訝，音色和力度的變化信手拈來，他說自己十分喜愛這部作品，看來所言非虛。

返場時的兩首肖邦練習曲OP10 NO.4是最能反映出波利尼的年齡問題，當年他錄制的肖練全集至今仍無人能敵，但當晚這首曲子，無論是在技術上還是藝術上，都遠遜當年，甚至有“卡殼”的現象，以及一連串的錯音，包括之后的“革命”亦如此，當然，我們需要體諒，一個68歲的人在彈完一個半小時之后手指的疲勞程度。加演的op.27之2夜曲則要超過他05年的全集錄音，情感一步一步地有序鋪開，全場籠罩在極其靜謐的氛圍之下。

據聽過去年四月波利尼獨奏會的觀眾說，相比去年波利尼技術上又有一些可以看得見的退化，從行動上來看，68歲的波利尼也有些吃力，看來我之前擔心的蒼老的身體是否能承載一顆依舊靈動的鋼琴之心，并非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