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克拉拉:其實不想砸爛他的相機

10月，美國的文藝院線中，一部關于紐約著名攝影師、全球“狗仔之父”羅恩·克拉拉（Ron Galella）的紀錄片《砸爛他的相機》正在熱映。無數懷著好奇與窺探之心的人們一邊想念著曾經那些優雅的八卦鏡頭，一邊迫不及待地坐進電影院，看看這位曾被要求與杰奎琳·肯尼迪保持25英尺距離、被馬龍·白蘭度一拳打掉5顆牙齒的攝影師怎樣來為自己“辯護”。

“我的攝影生涯結束了。”在紀錄片《砸爛他的相機》的首映禮上，羅恩·克拉拉這樣宣告道，他的脖子上依舊掛著相機，但他不再按動快門，只是像個老佛爺般搖搖頭：“哦，不，不，不，今天的明星已經不比從前了，他們輕如鴻毛。”

即便如此，人們還是迫不及待地走進影院去觀看這部從名字開始就充滿“挑逗”的電影。影片的導演Leon Gast把羅恩形容為一個富有魅力、討人喜歡的老人，他和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認為，當人們看到羅恩照片中那些自然而又充滿感染力的名人相后，不會有人真的想砸爛他的相機。

獻給杰奎琳的“情詩”

“我為什么迷戀她？我仔細分析過，那時我沒有女朋友，在某種程度上，她就像我的女朋友。”

1931年1月10日出生的羅恩·克拉拉絕對是個非典型的摩羯座男人。從高中就開始主修藝術的他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創作需要遵守什么準則與規矩，不論是學習陶藝的那段日子，還是參加美國空軍的4年，他從來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退伍之后，羅恩進入加州藝術中心設計學院，并取得新聞攝影的學士學位，由此開始了自己的職業攝影生涯。他臉皮“厚”、膽子大的性格特質也直接幫助他開創了讓人又愛又恨的“狗仔精神”的先河，他曾無數次驕傲地笑言：“只要拍到照片，不管旁人叫我‘寄生蟲’還是別的什么，我都無所謂。只有我那敏感的妻子會介意。”

而在羅恩“跟蹤”過的所有名人中，他自己最鐘情的還是美國前第一夫人杰奎琳。在一生拍過的300多萬張照片中，他本人最喜歡，也是知名度最高的一張照片即以她為女主角。那張著名的叫做“頭發吹散的杰姬” (“Windblown Jackie”)的照片讓這位曾經命令保鏢“砸爛他的相機”的女主人公也忍不住對著他的鏡頭微笑起來。“當時我跟蹤她離開住處，當她走上麥迪遜大街時，我跳上一輛出租車，躲在后座繼續跟蹤。司機按了一下喇叭，她一回頭正巧被我抓拍到。”照片中，一貫只把端莊高貴寫在臉上的杰奎琳被一陣風吹亂了頭發，但正是這一秒，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蒙娜麗莎式的微笑。“這是最好的笑容，眼睛和嘴唇才剛開始微笑，其中蘊含著未來。當你看到牙齒的時候，一切就太遲了。”現在，這幀照片被陳列在紐約當代藝術館里被當做藝術品來欣賞，伊人已逝，那些端正華貴的影像也都煙消云散，只有這最美最自然的倩影被世人謹記。

羅恩對杰奎琳的“跟蹤偷拍”前后持續了十余年，從她作為杰奎琳·肯尼迪到她變成杰奎琳·肯尼迪·奧納西斯。不少人認為在這段漫長的歲月中，這個大塊頭攝影師已經對杰奎琳著了迷，在他跟蹤杰奎琳的過程中，如果發現有其他人冒犯她，那他一定會奮不顧身地沖上前去保護。同時，他也認為杰奎琳對他并非全無好感，“我覺得她不生我的氣，她喜歡我拍的照片，否則她不會對著我的鏡頭綻放如此燦爛的笑容。”

但這種真假難辨的情愫終還是不如杰奎琳與他的兩次正面交鋒來得轟動。第一次即是在1969年的9月24日，當時羅恩正躲在杰奎琳的寓所外，“獵獲”了一張杰奎琳和小肯尼迪的合影。憤怒的杰奎琳顧不得高貴形象，向自己的保鏢尖叫：“Connely 先生，砸爛他的相機！”拒不交出膠卷的羅恩被押送到了警局，但騷擾罪的指控最終被法官駁回。“我的律師告訴我，按理說杰奎琳應該給我500美元的賠償金，但她一直沒有給我。”羅恩為此反將杰奎琳告上了法庭。這一次，忍無可忍的美人以侵犯隱私和騷擾罪進行反訴，并最終獲得了勝利。法院的限制令告訴這位攝影師“今后須跟總統夫人保持25英尺以上的距離”。羅恩對此不屑一顧，“她當然會贏，因為法官是由肯尼迪總統任命的”。于是他不斷故伎重演，待到被二度告上法庭時，他還振振有詞地向法官承認自己違反這一禁令的次數不止控方所說的4次，而是50次！“我把50張她微笑的照片記錄在了相機里，我打破禁令是因為這對于拍照來說是不實際的，會有人擋在中間。”

而他們的另一次“過招”則顯得更加有鏡頭感，實際上那也是兩人之間唯一一次交談。那晚，在紐約21俱樂部的門口，酒精作用下的杰奎琳顯得更加動人。這位美人就這樣向羅恩走過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把這個大塊頭推到她的豪車上，然后輕聲說：“現在，你已經跟蹤了我3個月了。”羅恩回憶說自己在那一刻毫無疑問是被震懾了，“也許她是喝多了，但并沒有醉”。而這一傳奇往事也變成了這部熱映紀錄片中的精彩橋段。

馬龍·白蘭度的拳頭

“我的拍照原則是動作快，要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時候拍到。但是馬龍·白蘭度從來不給我警告，他直接一拳過來，打得我毫無防備。”

作為狗仔先驅，羅恩自然也吃過不少苦頭。波姬·小絲的朋友用水龍頭澆透過他的全身，理查德·伯頓的保鏢揍過他，貓王的保鏢更是把他的臉當成了拳擊靶子……但最有戲劇性的一幕還是由馬龍·白蘭度來完成的。那也是在羅恩跟蹤白蘭度幾年之后的一天，在紐約唐人街的一家餐館里，尾隨白蘭度而來的羅恩剛為這位大明星拍了大概10張照片就被白蘭度叫了過去。“你還想要怎么樣，小子？”面對白蘭度這個危險的問題，羅恩并未引起重視，“當時我正看著跟他坐在一起的迪克·卡弗特，于是我就對卡弗特說：‘把墨鏡摘掉拍一張如何？’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我，白蘭度的拳頭就已經落到了我的臉上。我到今天也不明白他為何要這么做，我下顎的5顆牙齒當時就掉了。第二天，有粉絲拍到白蘭度從酒店里出來，手上纏著繃帶，他的手因為我牙齒上的細菌感染腫脹，在醫院待了3天才恢復。”但這次遭遇并沒有讓羅恩學乖，之后他依然如故地跟蹤這位脾氣暴烈的大明星，但學聰明了的他每次都會戴著橄欖球運動員的頭盔，這樣白蘭度就傷不到他的腦袋了。

當然，狗仔的艱苦還不僅體現在需要有超強的抗擊打能力上。一次，他為了拍到一個有伊麗莎白·泰勒和理查德·伯頓參加的游艇派對，花錢雇了一個看門人把自己關在泰晤士河畔的一間老鼠橫行的倉庫里，從星期五下午一直待到星期日早晨，只因為那個倉庫是拍攝的最佳位置。

“狗仔之父”的退隱

“沒有人會成為下一個羅恩·克拉拉，因為我是獨一無二的。我有教養，對這份工作充滿愛與熱情。我甚至會去幫助競爭對手的雜志。現在大多數人都是為了生計才干這個，他們很無知，我為他們的處境感到悲哀。”

現年79歲的羅恩已經不當狗仔很多年了，整日被關節炎折磨的他再也沒辦法拄著拐杖去追逐那些坐在車里的名人了。垂垂老去的他現在只能安安靜靜地住在自己新澤西州的大房子里，與一群寵物兔為伴，他甚至還為它們建好了墓地。對他而言，一切都變得輕松了，他一生拍攝的300多萬張照片和出版的6本畫冊總能帶給他源源不斷的財富。現在他偶爾出山都只是為了更新自己的紐約記者證，“因為他們要求每年至少發表3張照片。”

但他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喜歡這份工作了，因為“它已經不再有趣，不再優雅”。他認為現代社會缺乏真正的大明星，在羅恩眼中，最適合被狗仔隊跟蹤的三大偶像分別是：杰奎琳、伊麗莎白·泰勒和戴安娜王妃，“全世界的狗仔都為她們瘋狂。但她們現在都消失了，除了泰勒，但是她也很少出來了”。

雖然自己的職業一直充滿爭議，但羅恩始終堅持認為自己葆有一位藝術家的優雅。“我是新聞攝影正規科班出身，實際上我是一個藝術家。我不停地拍，只是因為熱愛攝影，我從中獲得了滿足感。這使得我和今天的那些所謂的狗仔隊區分開來，他們在大多數情況下只是為了錢在做事，沒怎么受過教育，這樣很不好。”

這位老人，在別人的鏡頭前仍然生龍活虎，但他自己的鏡頭卻幾乎封存了，他只能在關于自己的紀錄片里回憶起那個金色的，已經過去了的“狗仔時代”。

克拉拉出席紀錄片《砸爛他的相機》的首映式，并與他自己最喜歡也最著名的一張照片《頭發吹散的杰姬》合影。他一生都堅信杰奎琳其實是非常樂于被他偷拍的，她之所以會讓保鏢砸爛他的相機，主要是護子心切，不想小肯尼迪過早地暴露在公眾的視線中。

1.在克拉拉眼中，伊麗莎白·泰勒是三大最值得偷拍的偶像中唯一還在世的一位。

2.克拉拉喜歡記錄大明星們最自然的狀態，就連隨時注重儀態的索菲亞·羅蘭也防不勝防。

3.被馬龍·白蘭度打掉5顆牙齒之后，克拉拉繼續偷拍他時都要給自己戴上一個橄欖球頭盔。

4.克拉拉鏡頭下的麥當娜與杰克遜。

5.克拉拉“跟蹤”偷拍杰奎琳前后長達十余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