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前世之緣,不要后世之分,我只愛現實中的你。
潔如和浩東是對戀人,兩人感情正好得蜜里調油,前兩天還熱烈憧憬過結婚事宜哩。這天潔如對浩東說:“今明兩天我輪休,想到龍門山莊玩一下,你肯陪我去嗎?”
浩東一聽,高興得手舞足蹈,說:“當然愿意啦,實際上我也早想到龍門游玩了。”浩東只顧高興,沒有發現潔如的神色有點異常。
當兩人駕車來到龍門山莊時,正逢黃昏,之所以掐著這點來,是因為山莊的黃昏一向是標志性景點之一,山莊內高大整齊、靜穆無語的古時建筑,與山莊外的蒼茫山色、神秘流云,一同渲染出山莊那獨一無二的幽古氛圍。
在默默欣賞了一氣后,潔如說累了,然后指著一戶院落頗為整潔的人家說:“我們就住這家吧。”
浩東看到這家有著高大恢弘的屋宇、粗大結實的橫梁、精美絕倫的磚雕,正堂上方還懸掛有綠底藍字的巨大匾額“進士及第”、“尚書詩家”,這些無一不顯示出主人家當年的氣派。同占鎮其他民房一樣,這戶人家也同時兼營觀光和住宿。進入客房,圍帳床上懸掛著桃紅色的紗帳,兩只帳鉤閃爍著暗金色的光芒,一張銅鏡梳妝臺,一張紫檀色的小圓桌、兩張同樣色澤的杌子,桌杌皆鑲嵌著雪白的大理石,這一切使得浩東忍不住叫了起來:“好個小姐的繡房,在這里想不酣睡一場都難了。”
興奮的浩東沒注意到潔如眼眸一閃,滿面全是憂傷。
夜里,不知什么時候浩東突然醒了過來,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鼻子內滿是甜甜的異香,那香味很好聞,使人很放松、很慵懶、很舒暢,然后,驚覺房間里有人,側頭再一看,浩東差點叫出聲來,那竟是一個古裝打扮的女孩子,可她不是潔如!
那小姐雙掌合十,神情無比激動地叫道:“上蒼保佑,張郎,我終于等到你啦!”
浩東眼睛瞪得有雞蛋大,這小姐竟然知道自個的姓!再定睛一看,認識,這不是梅心凌嗎?
心凌是圈子內的朋友之一,為人嫻靜內秀,如水照影,浩東曾經壞壞地跟密友講過:“如果當初不是愛上潔如,說不定會追求她的。”不想后來密友告訴浩東,說心凌對他也有意,且情深意切。浩東嚇了一大跳,當即不由分說地拒絕了,他心里只有潔如。
現在浩東有點迷瞪,傻傻地問道:“心凌,是你嗎?你怎么這身打扮?對了,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不想心凌瞪圓好看的杏眼再次低叫起來:“張郎,可憐我奔波夜半,餐風沾露地前來找你,你竟忘了我們的前生之約嗎?”
浩東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說這是個夢。肯定是個夢!就在這時,眼前出現一杯茶和一雙蔥根般的玉手,是心凌含情脈脈地用雙手遞過一杯香茶來,心凌說:“張郎,以前你最喜歡在夜讀時喝我親手泡的茶了,還說什么‘心凌泡茶夜讀書’是人生至樂,現在你喝了這杯茶,說不定就會想起前塵往事了。”
浩東茫然接過茶喝下,心里說什么前世不前世的,我一點也記不起來了,眼前這位頗似心凌的小姐到底說什么啊……
不知何時,窗外的小鳥鳴叫聲終于叫醒了昏昏沉沉的浩東,睜眼一看,一切依舊。原來夜里的相會果真是個夢。
可是為什么會夢到心凌呢?難道自個內心深處真對她隱隱的有那么一種意思嗎?浩東這么一想嚇了一跳,覺得背叛了潔如。
這時潔如進來了,或許是沒睡好覺,她的神色有點憔悴,靜靜地說:“浩東,咱們分手吧!”
浩東一驚,隨即笑了起來,伸手拍拍潔如有點蒼白的臉,愛憐地說:“護上小姐,又想出什么花樣了?想考驗我是不是?告訴你,我浩東今生今世是非你沽如不娶的……”
潔如有點惱怒,偏頭躲開浩東的手,正色說道:“那你為什么在夜里口口聲聲叫著‘心凌’?哼!我在隔壁房間里都聽到了,我知道心凌一直喜歡你,而你也喜歡她,那現在就成全你們不是更好嗎?”
浩東這一聽,吃驚得無以復加,原來在那個光怪陸離的夢里竟說了夢話讓潔如聽到了!
浩東結巴起來,說:“潔如,相信我,我……唉,我承認夢到了心凌,可我真的愛你,我也不知為什么會做那個夢……”
潔如哼了一聲,冷下臉跑了出去。
兩人之間有點尷尬起來,當下隔著一小段距離一前一后、有眼無心地欣賞起所居這家的景物來,浩東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說,潔如只是懶洋洋的不睬他。恰好這時來了一個小小的旅游團,那導游一邊引領大伙觀賞,一邊字正腔圓地講解著:“說起來在這家還曾發生過一段蕩氣回腸的愛情悲劇哩。想當年這家主人為千金小姐延請了一位西席先生教湊詩書,不想時間一長,小姐愛上了書生,而那書生更愛小姐,就相當于現在的師生戀一樣。主人家當然不同意,因為自家向來列鼎而食,而那窮書生一無所有。于是主人棒打鴛鴦,硬生生拆開了這對有情人。其結果是兩人相約再結來生緣后,相繼殉情。據記載,那千金小姐叫心凌……”
有人“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是浩東!
原來夜里的夢竟實有其事!這么說真有前塵往事這一說?就在他神思悠悠之際,耳邊忽然有人柔情叫道:“張郎!”
浩東嚇得一激靈,轉頭一瞧,正碰上潔如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原來是潔如搗的鬼!
潔如說:“難怪夜里不住口地喊心凌哩,原來你前世跟人家有緣啊,現在到了人家的故園了,恭喜你啊張郎,趕決去重溫舊夢吧!”
浩東聽了,急得什么似的,說:“潔如,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不知道這勞什子前世今生的玩意……”
潔如早已一扭身,不理他了。
一晃又到了夜里。不知什么時候浩東再次莫名其妙地醒了,鼻子內聞到的依舊是那甜甜的異香,而房間里燈火朦朧,記得睡前燈是關了的啊。然后浩東再次看到了那位也叫心凌的古裝小姐。
心凌撅著嘴說:“怎么樣張郎,現在回想起前世的事了吧?那年殉情后,我一直癡癡地等啊等,等到檐前花開花落了無數回,等到我們以前牽手常去的那條小河都填埋蓋起了商品房,可一直不見你來。我不怪你,因為我知道你的心竅被世俗的風塵暫時蒙蔽了,你終究會來。這不,我終于等到了你,你快去找我啊,今世我還叫心凌。”心凌說到這里喜極而泣。
浩東直著眼,嘴里喃喃地說:“我又在做夢了是不是?”
心凌眼波流動柔情似水,說:“這是夢,可又不是夢,張郎,你肩頭的咬痕還在嗎?那是前世情到濃外我放勁咬的,前世是咬痕,今世為胎記,如果有的話,那你鐵定就是我的張郎,你就不用懷疑了。”
浩東這回終于目瞪口呆了,是的,他的肩頭上確實有一塊極像牙痕的胎記,如果不是前世相知,她又如何知曉?
浩東忍不住長嘆一聲,痛苦地甩甩頭。說:“可是,心凌,我負了你,因為現在我已有了一位心愛的女子,她叫潔如……”
心凌如解語花微笑起來,淚光閃興地說:“張郎,我說過不怪你的,你和那潔如是沒有未來的,來,喝杯茶吧,我最喜愛看你喝我泡的茶了,那時我爹娘不同意我們的事,我們便苦中作樂,而你喝我泡的茶便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了。張郎,勿讓我空等了如許年,漫漫長夜里,我寂寞啊!”
到了此時,即便是鐵打的人也柔腸寸斷了,浩東含淚接過茶,一飲而盡。
當浩東再次睜開眼時,已是紅日高照,不用說夜里那動人魂魄的一幕又是場夢,然后看到房中又出現一個女孩,是潔如。
潔如冷著臉說:“張郎,夜里我又聽到你叫心凌了,你們前世情未了,今生來續,我又怎么忍心橫插一杠子?我們緣分巳盡,該是分手的時候了,浩東,保重!”
潔如說完轉身就走,不想一向懶散的浩東一個虎跳,從那圍著紅紗帳的大床上跳下來,硬生生一把抓住潔如瘦削的肩,使勁轉過來,他看到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潔如不想浩東看到她在流淚,一邊用勁掙扎一邊嘰咕道:“不要得意,我不是為你這個負心人而哭,我是被灰塵迷了眼……”
浩東強迫浩如坐下后,哈哈大笑起來,說:“不出我所料,潔如,你的陰謀我已識破了!”
正用紙巾擦淚的潔如身子一顫,問道:“什么陰謀陽謀的,我不懂啊。”
浩東嘆一聲,坐在潔如的對面,說:“潔如,何苦呢?有那么一刻我真以為這世上果有前世今生之說了,可是,聰明如我,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破綻!
實際上今天一大早我便起了身,等把一切搞清楚后就又心滿意足地睡了個回籠覺。之所以起那么早,是因為我有幾件事要急著核實一下,第一,我發現床沿有指甲的劃痕,那是夜里我與那叫心凌的古裝小姐相會時偷偷摳下的,這一點證明我與那小姐夜里相會并不是夢,而是現實。
可我為什么兩次在夜里醒來都迷迷瞪瞪的,一任那小姐向我灌輸前世的觀念呢?我想了想,終于想起了一睜眼就聞到的那股異香,我不懂醫學,可我有位朋友懂,他告訴我,在檀香內加上一點迷幻藥,便會散發出甜暢的異香,讓人半夢半醒。而那心凌小姐之所以不會迷瞪,是因為事先服了解藥。潔如。你在醫院工作,搞點迷幻藥應當不是難事吧?
還有,第一次心凌小姐跟我聊完后要走,我想送她,可忽然之間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想來想去,當是在那杯香茶里做了手腳,于是第二次她讓我喝茶時,我佯裝一飲而盡,可一躺下后便全部吐了出來,然后我看到她輕手輕腳地走入另一個房間,那正是你的房間。我這才明白原來一切全是你們二人的策劃。她當然不是前世的什么小姐,她就是梅心凌。我肩頭上的胎記不用說也是你泄的密啦。”
浩東說到這里停下了,他看到潔如全身抖了起來,浩如說:“你這個家伙,原來蒙在鼓里的是我們,可笑我們機關算盡,卻盡在你掌握之中。不過昨天那導游講的那段愛情悲劇是真的,當我恰巧知道那悲劇的女主角與心凌同名后。更因為知道心凌一直苦苦地愛著你后,便生發出別樣的想法來。”
“浩東,隨著我們關系的日益親密,隨著婚期的日益臨近,我卻越來越害怕,甚至睡不著覺,我怕你日后會移情別戀,喜歡上心凌,甚至喜歡上別的女人,畢竟這花花綠綠的世界上誘惑太多了,紅杏出墻的事更是不勝枚舉。所以我想最終試你一試,而心凌也對你心有千千結,可憐的人始終不肯死心,所以我們兩個一拍即合,上演了這出戲。浩東,對不起,我真的怕啊……”
潔如低頭嬌弱不勝,浩東上前用力擁住,說:“潔如,這世上弱水三千,我只一瓢飲,我愛你,不止是你現在的美麗,也包括你日后的皺紋,心凌也好,別的花樣女子也好,我只會固守我的愛情……”
門外忽然嚶嚀一聲,兩人搶出門,正見一個女孩掩面痛泣而逃,是心凌,這個同樣癡情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