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降臨,泣血謊言為孿生兒女開啟大學之門

貧寒農家，三個兒女個個品學兼優

1985年寒冬臘月，一掛鞭炮，兩桌酒席，小伙子陳斌與農村姑娘周正梅舉行了簡單的婚禮。陳斌勤勞樸實、為人憨厚，周正梅勤儉持家、孝敬公婆，夫婦倆相親相愛?；楹蟮诙辏畠宏惻嗟慕蹬R，更增添了家庭的歡樂。陳斌系三代單傳獨子，符合國家照顧生育二胎政策。在陳斌父母再三動員下，1990年12月25日，周正梅在鄉醫院生下一對龍鳳胎。陳斌說，男孩要興旺發達。女孩要美麗漂亮，就叫陳興、陳麗吧!

上有年老體弱的父母，下有牙牙學語的三個兒女，沉重的家庭負擔壓得陳斌夫婦喘不過氣來，但不管生活怎么艱苦，他們絲毫沒有放松對子女的教育。轉眼間，三個孩子都到了上學的年齡。陳培進了村小學，陳興、陳麗進了幼兒園。當時雖然學費不高，但要供養他們上學卻捉襟見肘。情急之下，陳斌將結婚時伯父送給他的一塊上海手表賣掉后總算湊齊了學費，三個孩子連蹦帶跳進了校園。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生活的艱辛，磨煉了孩子們的堅強意志，激發了他們奮發向上的激情。他們在學習上暗自較勁、相互競爭，他們總企盼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爸媽愁眉不展的臉上多一絲笑容。入學后，陳培幾乎天天捧回老師獎給的“小紅旗”，陳興、陳麗毫不示弱，他們每天將老師獎勵的“紅五星”貼在臉上溜回家，沖著爸爸媽媽大聲炫耀。陳興、陳麗8歲那年，周正梅送他們到村小學報名注冊。陳興說：“媽媽，我會好好學的，長大了做個有本事的人，讓你們過上好日子!”陳麗羊角辮一甩不甘落后：“我要跟哥哥比比，看誰得的獎勵多。有獎就有錢，有錢就給爸媽買新衣，還要蓋新房!”童言無忌，孩子的一席話讓周正梅心里熱乎乎的。

誰料天有不測風云。2000年秋，正在讀初三的陳培時時出現頭暈頭痛、心悸胸悶、無力和失眠等癥狀。進入高中后，陳培病情加重，陳斌夫婦急得團團轉。此后不久，陳家變賣了值錢的家當，又借遍了左鄰右舍，夫婦倆帶著陳培踏上漫漫求醫路。北京、上海、南京、武漢等全國有名的醫院都跑遍了，當醫生無奈地搖搖頭時，他們的心幾乎碎了。而更讓陳斌夫婦心酸的是，求醫期間，陳培總是書不離手，她克服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咬緊牙關有計劃有步驟地復習功課。一分耕耘一分收獲，2004年高考，陳培取得618分的好成績，超過了北大的錄取分數線。因身體欠佳，便于家人照應，最終選擇了南京的河海大學。

就在父母竭盡全力四處奔波為陳培治病期間，正在讀初中的陳興、陳麗約法三章：不增加家庭負擔，自己掙錢上學，考上全市最好的重點高中。整個初中階段，孿生兄妹靠勤工儉學解決了全部學雜費。2005年6月，陳興、陳麗均以高分被全國重點示范高中——江蘇如皋中學錄取。陳斌夫婦疲憊不堪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禍從天降，愛心謊言是這樣誕生的

經專家診斷，陳培患的是抑郁癥，此病系精神科自殺率最高的疾病，目前醫學界尚無有效的根治方法。至陳培讀大學四年級時，家中已為她花去近20萬元醫療費。巨額債務像一座大山壓得陳家搖搖欲墜。“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百分之百的努力!”陳斌夫婦咬緊牙關，堅信陽光總在風雨后。

2008年春節過后，陳興、陳麗入校后全身心投入高考復習，而陳培則因病復發請假在家休息。2月24日(農歷正月十八)是個陰雨綿綿的日子，本來這一天，陳斌安排妻子到陳興、陳麗就讀的學校陪讀，可是意外發生了。上午10時許，夫婦倆發現陳培的房門遲遲沒有打開，敲門無人答應，一種不祥之兆突然襲來，陳斌一腳踹開了房門……夫婦倆發瘋似地撲倒在女兒床頭，而此時的陳培全身已經冰涼……周正梅癱軟在地上許久，陳斌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他趕緊扶起妻子，說：“不能這樣，我們要堅強面對，還有兩個正在迎接高考的孩子呀!”周正梅說什么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嚎啕大哭起來：“多好的閨女，打著燈籠都難找呀!”

聞訊趕來的鄉親們惋惜不已，他們不停地勸說安慰陳斌夫婦。在陳培床頭發現的遺書寫道：親愛的爸媽，可愛的弟妹：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進入另一個世界。

我雖出生在貧寒之家，但我為擁有一個充滿溫暖、積極向上的和諧家庭而感到自豪和驕傲。作為家中的長女，我是個好強上進的人。可這些年來，由于病魔纏身?？嗔税謰?，連累了弟妹，拖垮了家庭，我很內疚，痛不忍生。我覺得自己活在世上是個累贅，我走了，對家庭是個解脫，所以選擇了這條不歸之路。

爸、媽，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你們的養育之恩，待我來世傾力相報。請務必叮囑弟妹：一定要進入高校深造，學到一技之長，將來才有立足之地。高考揭榜前，請不要將我的不幸告訴弟妹，以免他們過度傷心而誤了前程。

興、麗，我的骨肉兄妹，好好努力，你們會成功的。代我為父母盡孝，九泉之下的姐姐會為你們祈禱的!

陳培絕筆

二00八年二月二十四日凌晨四時

在場的鄉親們倍感傷心，淚水在凜冽的寒風中飛灑。

“高考在即，要理智，不能顧此失彼呀!”村書記提醒道：“家中的不幸要守口如瓶，不能給那兩個復習迎考的孩子帶來傷害，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啊?！?/p>

“紙包不住火，他們姐、兄、妹三人關系密切，在家時形影不離，同睡一張床，這么大的事能瞞過他們嗎?”

“別無選擇，只能用謊言搪塞!”陳斌強打起精神，懇求在場鄉親們保守不幸的秘密，讓孿生兒女順利通過高考。

“我們會保密的，只要不傷害兩個孩子，叫我們做什么都行!”鄉親們紛紛表態。

第二天一大早，數十名鄉親自發來到陳家幫助料理喪事，并趕在天亮前，將陳培的遺體運至殯儀館火化。陳家暫時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天衣無縫，謊言聞過了一關又一關

痛失愛女，令陳斌夫婦心如刀絞?！氨M快去學校陪讀，這個家庭再也經不住風浪了!”夫妻倆商量著怎樣強裝笑顏演好戲瞞過兄妹倆。2月26日上午，久違了的太陽穿過云層，陳斌夫婦換上平時很少穿的新裝進了城。他們先將學校附近的承租房內打掃干凈，又做好了午飯，然后去學校等著接兄妹倆。

放學鈴聲響了，近千名學生像潮水般涌出校門。陳斌夫婦踮著腳在茫茫人流中尋找自己的骨肉?！鞍帧獘尅谶@兒呢!”陳麗擠出人群沖向媽媽，周正梅一把摟住女兒，陳麗給了媽媽一個吻。隨后，陳興也來到了身邊，一家人有說有笑離開了校園。

“媽，你眼睛怎么了?”吃午飯時，細心的陳麗發現媽媽雙眼又紅又腫。周正梅鼻子一酸，突然無言以對?！笆墙悄ぱ祝c了眼藥水，比昨天好多了?！标惐筮B忙解了圍。

“姐姐怎么樣了?去學校了嗎?”陳興邊吃邊說：“等我有了錢。請國外最好的醫生，我就不信治不好姐姐的病?！?/p>

“是這樣的，上周你姐頭痛，向學校請了假，前天掛了點滴后疼痛明顯減輕，昨天啊，她執意去了學校?！碑吘龟惐笞鲞^生意，善于言辭：“聽你姐說，有家外資企業要來學校招聘人才，面試合格后還要封閉式培訓，據說以后還有出國學習的機會?！?/p>

“出國學習?”陳興談起出國學習很感興趣：“以后啊，我還要出國留學哩!”

“要不，我晚上給姐姐打個電話，提醒她千萬不要錯過機會。”正談得投機時，陳麗突然又給父母出了難題。

“哦，前天你姐的手機掉進臉盆，浸了水，她說帶到南京去修理，你們就過幾天與她聯系吧!”周正梅搪塞后臉上火辣辣的。

一家人圍坐在桌前邊吃邊聊，謊言未露出半點破綻，陳斌夫婦暗暗捏了一把汗。

“萬事開頭難，今天有了好的開局。謊言至少還要延續105天，直到高考結束。”待陳興、陳麗回校后，陳斌夫婦相互鼓勵，并醞釀著下一步的計劃：“我們的謊言要天衣無縫，萬不可掉以輕心，成敗在此一舉啊……”

謊言無敵，孿生兄妹插上騰飛翅膀

“媽。姐的手機打不通呀，真著急?！?天后，下晚自習回來的陳麗唉聲嘆氣。

“急什么，姐姐到校后總有要緊事情要處理的，修手機一定是耽擱了。”周正梅將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桌微笑著說：“你們現在呀就像農村大忙，收麥如救火，分秒必爭啊。古語說得好：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你倆千萬別走神。你姐嘛，她會跟家里聯系的。”

母親的一席話給了兩個孩子不小的啟發。陳麗抿嘴一笑：“媽真會開導人!我們會加倍努力的!”

又一周過去了，陳培還是沒有音訊，陳興也顯得不耐煩了，可話到嘴邊沒有開口。周正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是的，苦水“泡”出的三個娃，他們的感情太深了。周正梅與丈夫一合計，決定主動出擊，用手機短信與兩個孩子聯系，周正梅陪讀這邊用陳斌的手機，而在家里的陳斌用陳培留下的手機。

“姐姐來短信了!”周六晚上，陳興、陳麗下晚自習回來，周正梅喜笑顏開地拿出手機說道：“為了便于你們與姐姐聯系，你爸的手機放在這兒了?！毙置脗z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看短信：“興、麗，好久未聯系，姐想你們。姐被一家外資企業錄用，眼前正進入為期四個月的封閉式崗前培訓。培訓期內，手機通話受到嚴格限制，每周六22時至23時可與我聯系，以發短信為主!”

“快回短信，為姐祝賀!”兄妹倆高興得手舞足蹈。

陳斌收到兩個孩子發來的短信心如刀絞，聲淚俱下：“興、麗，請原諒爸媽的謊言，我們是不得已而為之啊!”片刻，他鎮定下來，字斟句酌，以陳培的身份回復短信：“姐被錄用是幸運的，但姐付出的艱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你倆一貫優秀，是陳家的驕傲。高考在即，望你們瞄準目標，奮力沖刺，不達目標不回頭!”

“姐，你一直是我倆的榜樣。高考決定人生和家庭命運，我們懂得它的分量。請姐多保重，按時服藥，笑對人生。”當晚，陳興、陳麗與“姐姐”互發5次短信后仍毫無睡意，凌晨鐘聲敲響后，兩人又做一套高考模擬試題。

一個月后，陳麗的情緒有了微妙變化。一日午餐后，陳麗與陳興竊竊私語：“哥，你比我強，準能考上重點高校，我英語學得不踏實，總怕考不好，無顏面對父母，我現在是度日如年哪!”

“別想那么多了，你能行!昨天考數學，你還比我高了3分哩?！标惻d是實驗班上的佼佼者，陳麗雖盡了不少努力，在班上總在30名左右徘徊?！拔覀儽舜硕疾荒艿絷?”陳興盡一切努力幫助和鼓勵妹妹。

女兒有思想負擔，必須及時開導。善于察顏觀色的周正梅將陳麗的細微變化及時轉告了丈夫。又一個星期六的晚上，“陳培”發來短信了解弟妹學習情況，陳麗如實傾吐自己的心聲：“姐，如果我考不上大學，就到國外去打工，一年能掙10多萬元。有錢就能改變家庭狀況，就能過上好日子?！?/p>

陳斌看了短信后回復：“麗，你一向勤勞孝順，令姐佩服。打工掙錢只是眼前利益，要知道，無高等文憑和過硬功底，豈能獲得長遠收益?人生道路漫長，相信妹妹不是個鼠目寸光的人!”

“姐姐”的短信讓陳麗臉上火辣辣的，她內疚地回復：“好姐姐，我聽你的!”

“姐姐”的激勵，使攣生兄妹如虎添翼，一種前所未有的動力激發他們披荊斬棘，一往無前沖向成功彼岸。在數次模擬考試中，陳興各門成績一直處于實驗班領先地位，陳麗穩扎穩打，步步為營，成績直線上升，由班上的中等水平移至前10名。陳斌夫婦看在眼里喜在心頭。

高考前三天，陳興、陳麗又收到“姐姐”發來的短信：“輕裝上陣，水到渠成。收起課本，好好玩個夠!”兄妹倆下棋、玩牌、看球賽、打羽毛球，痛痛快快玩了三天。高考時，孿生兄妹沉著應戰，超常發揮，輕輕松松答完題。

如夢初醒，入學通知書告慰天堂姐姐

6月26日，高考揭榜，陳興以433分高分奪得如皋市高考狀元，陳麗考的文科稍有遜色，但仍取得了387分的高分，兄妹倆笑得合不攏嘴，而一旁的母親卻暗暗流淚。“媽，怎么了?”陳興摸不著頭腦。“媽為你們高興哩!”周正梅擦去淚水。當日，兄妹倆即發短信向“姐姐”通報了喜訊。

“紙包不住火，該攤牌了!”陳斌夫婦決定告訴兩個孩子真相，卻難以啟齒。當天下午，市教育局、鎮人民政府、村民委員會、如皋中學領導紛紛來到陳家祝賀，南通電視臺、如皋電視臺相繼趕來采訪，左鄰右舍的鄉親們將陳家圍得水泄不通，可誰也說不出口。

“陳興、陳麗，你們高考取得輝煌成績。為家鄉人民爭了光，為我們如皋中學添了彩，我代表如皋中學全體師生向你們祝賀!”如皋中學校長左伯華祝賀后話鋒一轉：“你們兄妹是勇敢堅強的強者，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不管受到何種打擊。你們總能堅強地挺住、理智地對待……”

校長的話還未說完，周正梅再也控制不住地哭道：“你們的姐姐正月十八就走了，爸媽騙了你們呀，爸媽對不住你們哪!”

“爸——媽——”陳興、陳麗撲倒在爸媽懷中。此時此刻，屋內的空氣幾乎凝固了，所有在場的人抽泣不斷。體會到父母的良苦用心。陳興和陳麗原諒了父母的“愛心謊言”。

2008年8月18日，陳興、陳麗同時接到清華大學、江蘇大學錄取通知書，陳興被清華大學數學系錄取，陳麗被江蘇大學日語系錄取。當日，孿生兄妹手捧錄取通知書緩步來到姐姐墳前，告慰姐姐在天之靈……

后記：面對第一學年1 2900元學費，兄妹倆幾經周折，終于通過高校綠色通道貸了款，解決了各自的學習費用。2009年底，陳興榮獲清華大學二等獎學金，陳麗榮獲江蘇大學三等獎學金。201 0年清明節前夕，陳斌夫婦收到兄妹倆寄回家的包裹，包裹里面裝的是他們親手折成的千紙鶴，委托爸媽在姐姐墳前點燃以寄托兄妹倆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