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部《尼伯龍根的指環》不知撬動了多少人的神經。4天、16個小時的演出,讓人們再一次看到了世界一流歌劇制作的廬山真面目,同時也丈量出了中國本土歌劇制作與國際頂尖水準制作間的差距。其實這種差距早已存在,只是從來沒有顯現得如此明顯。
觀眾瘋了
9月16日,這無疑是一個在許多歌劇聽眾心中翻滾已久期待多時了的日子。在這一整天中,來自全國各地的“指環”迷從虹橋、浦東兩個機場進入上海,從不同的方向奔赴這座城市的心臟——上海大劇院所在的人民廣場。雖然因舉辦世博會上海賓館房價比平時高出了30%—40%、需要連看4個晚上的“指環”迷們大多只能居住在較為便宜的快捷酒店,但對于很多國內樂迷來說,如果沒有這次機會,現場欣賞到一次“指環”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晚上7點還不到,上海大劇院周圍已經被“指環”迷們所包圍、期待的表情寫在他們臉上,國內音樂界和上海當地文化界的諸多名人熟臉也都云集此地,大家都抱著學習和觀摩的心態進入上海大劇院。
對于任何一個想靠“指環”來附庸風雅的人來說,超長的演出時間都將使他們內心的防線徹底“崩潰”!只有虔誠的瓦格納信徒才能領略到《眾神的黃昏》結尾處沃爾哈拉宮傾覆、萊茵河水漸漸平復的場景。
眾神之王沃坦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地攜家眷和部下緩緩走進雪景中的沃爾哈拉宮,只有已經死去的尼伯龍根人阿爾貝里希和心懷鬼胎的火神婁格還留在舞臺上……此時音樂結束,觀眾徹底進入了瘋狂的狀態。死去的阿爾貝里希重新走上舞臺,演唱這一角色的奧利弗·茲瓦格獲得了最多的掌聲;之后是法索特的扮演者庫特·里德爾和一身戎裝的沃坦扮演者格里姆斯雷;科隆歌劇院音樂總監、指揮家施坦茨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舞臺中央,觀眾的瘋狂來到了頂點——尖叫、呼喊、掌聲不息,閃光燈接連閃爍。
“指環”才演到第一部序劇《萊茵的黃金》,觀眾的情緒就已經如此癲狂。這種癲狂還將延續,科隆歌劇院此次兩輪《尼伯龍根的指環》全劇演出將一直持續到本月24日。
令人信服“現代版”制作
《萊茵的黃金》大幕揭開,觀眾們凝神屏息期待著萊茵河水緩緩流出。但出乎意料的是,卡爾森把萊茵河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場——人們不斷從這里走過,每個人都把手中的酒瓶、易拉罐、報紙扔到垃圾堆中……指揮家馬庫斯·施坦茨此時驅動著樂隊將萊茵河水一波波地涌向觀眾;舞臺上,漸漸形成的、快速運動的人流也代替了原著中流淌的萊茵河水。
法索特和法弗納為討回薪水向沃坦頻頻發難和阿爾貝里希像發跡的“土大款”一樣拜倒在黃金(金錢)面前的畫面,讓觀眾感到似曾相識。羅伯特·卡爾森“現代版”不再是個異端也不再是導演們標新立異的產物,電梯、起重吊鉤、吉普車、英文報紙、高爾夫球桿……這是一幅典型的以導演觀念支撐全局的現代版制作畫面。這在歐美主流歌劇院早已不是什么奇聞異事,澤費萊利、奧拓·申克、龐賽爾等人緊貼原作極盡寫實主義之能事的舞臺制作已被拋在了腦后,導演戲劇為主導的創作理念、充滿現代視覺元素的場面構成了當今歌劇舞臺最動人的一幕并以此來體現當今人類的情感訴求和精神困境。
無論是真實紋理的舞臺置景還是層次多樣的燈光效果抑或造型逼真的舞臺服飾,科隆歌劇院“指環”此次在上海的演出再次證明:當代歌劇舞臺制作已不僅僅是少數藝術家靈感與才華的體現,同時也是歌劇院工業化制作能力的體現。就像好萊塢電影不僅是藝術更是工業一樣,只有強大的制作體系作為保障才能制作出優秀的歌劇作品。
尋找與世界頂級
歌劇制作的差距
一部科隆歌劇院的《尼伯龍根的指環》不知撬動了多少人的神經。4天、16個小時的演出,讓人們再一次看到了世界一流歌劇制作的廬山真面目,同時也丈量出了中國本土歌劇制作與國際頂尖水準制作間的差距。其實這種差距早已存在,只是從來沒有顯現得如此明顯。
羅伯特·卡爾森借瓦格納的鴻篇巨制抒發著自己對人類生存問題的真實思考。他的眼光獨到、手段豐富,強大的創造力讓人們看到了眼下這版洞見深刻的“指環”制作。然而中國的羅伯特·卡爾森在何處呢?
過去數年間,中國已經有了世界一流的歌劇演出場所、有了完善的舞臺聲光電設備和機械裝置,但卻鮮有具世界影響力的巨作。聯合制作和劇目引進只能解決演出環節的瓶頸問題、讓國內觀眾欣賞到高水準的歌劇演出,但真正提高本土歌劇的制作水準唯有精銳藝術家和成熟的制作體制相結合、需要導演理念的全方位更新與制作技術環節的多方提升。
一個月后,由中國作曲家周龍創作的歌劇《白蛇傳》將首演、由中國導演張恒執導的亨德爾歌劇《塞魅麗》也將與中國觀眾見面,前者是中國經典神話的現代敘事、后者則以中國文化的視角重塑了西方神話傳奇。當瓦格納的指環讓人無限瘋狂的時候,或許平靜下來的中國歌劇界可以通過這些劇目的上演投石問路、尋找本土歌劇創作的全新方向。聽主創談“指環”導演:羅伯特·卡爾森 在該版本“指環”的導演闡述中,卡爾森這樣寫道:“阿爾貝里希成為了‘指環’的合法擁有者,沃坦卻從阿爾貝里希手中奪走了它。沃坦的行為可以用今日現實世界中的政治關系來表現——為了得到‘指環’,不惜動用武器和炮彈。沃坦代表了那些認為必需以武力攻擊他人,解除他人武器才能使自己成為勝利者的人”。 在羅伯特·卡爾森心中“指環”理性劇本與感性音樂的結合通過錘煉可以表現很多主題,包括在社會與精神層面提出具體或抽象的問題。瓦格納劇中的世界觀是由自然主導的,我們在劇中看見樹木、森林、飛鳥與熊、火與水,其中充滿了對自然的浪漫想象同時也包含著對失去自然的恐懼。因此以對自然的破壞為主題最能引起人們的思考,這也是“指環”的中心所在。 整部作品有著非常豐富的表現層面,所以總有新的版本問世??柹J為由于對權利的貪婪而導致對自然的破壞是我們在今日的現實中正在經歷的,并深受其害。水資源陷入短缺,水、土地、空氣都遭受污染,熱帶雨林正在消失,人們幾乎不能分辨四季。如此下去未來會怎樣? “我們對這一切都負有責任。但是有誰在周末駕車旅行前考慮過是否應該節省這次外出的能源?有誰總是等到洗衣機全填滿后再使用”?科隆座落在萊茵河畔,但是本版《指環》中干枯的萊茵河完全有可能在某一天成為現實。舞美設計:帕特里克·金蒙特 萊茵河女神生活在被垃圾污染的河流中、萊茵河的黃金之心被盜走——對環境的破壞作為全劇的中心隨處可見并引人思考。 本版“指環”以20世紀中期到晚期為視覺背景,著力表現了人類對環境的破壞。我們演繹了一個處在不斷戰亂中的世界,女武神和吉比匈族所出現的戰爭場景重現了離我們并不遙遠的過去。另一方面,瓦格納寫這部作品的19世紀工業化剛開始,而現在我們看到的是工業化的衰落。 我在舞臺上運用的素材在表現工業化的同時也表現自然:生銹的鋼鐵、冬日里凋萎的森林在了無生氣的原野——如同核災難過后的景象,表現現代世界病態的美。代表厚顏無恥物欲的沃爾哈拉宮充斥著顯示財富的氛圍,在接下來的情節中被轉換成吉比匈族民眾象征軍事強權的巨大建筑——我試圖尋找一種特殊的美,它不是通過裝飾質量來表現的而是通過對觀眾的沖擊力來表現的。這樣的世界和齊格弗里德與齊格琳德逃亡時所面對的孤獨的茫茫雪原形成強烈的對比。 齊格弗里德和齊格琳德都穿著軍裝——劇中的軍裝有些直接用了二次世界大戰中的原件。我對服裝設計的考慮是,那些服裝在舞臺上比設計的戲服更能讓人信服。這個想法越來越明確,因為現在的服裝極為注重表面的質地,效果就像從劇院服裝部做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