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男孩子,向他的姑娘求婚,姑娘又喜又驚,但拿不定主意。她向知心大姐姐求教,知心姐姐盤問道,你們有沒有一起放過屁?如果有,那就別等,結了吧,如果沒有,就再等等,放了再說。
看到這個小故事,我如醍醐灌頂,受到高人點化般。真是小糗事大道理啊。想想吧,若是與一個“我對你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的人在一起,比如《天龍八部》中段譽對王語嫣那般,當神仙姐姐供著,不說放屁,連大氣恐怕也不敢出。段譽在鐘靈、木婉清面前,不是挺風趣的嗎?但一到王跟前,所有幽默感就像現在有些汽車的剎車,突然失靈,變成百分之兩百的傻小子。若設想有那么一絲“無聲勝有聲”的邪氣沖破層層關卡,神不知鬼不覺地蕩漾在段譽和王語嫣中間,王女神回過頭瞅他一眼,那冷冷的眼神一定想讓段譽自行了斷,以死謝天下。
歷來的男女情愛、風花雪月那些事,各類正牌冒牌的藝術家前赴后繼,做足了噱頭。雖說中世紀騎士與貴婦之間的“典雅愛情”,那種又是飛吻又是寫詩還要互贈內衣的肉麻勁,據說是抬高了婦女地位,至少把女人這類生物看成是與自己平等的,而不是像古希臘中老年男子顧盼生情,卻只把多情目光轉贈給美少年,但典雅愛情的缺陷也是明顯的,不斷受到后來學者的詬病。那種干柴烈火卻往往只惹火不著火的交往,直把人弄得身心俱疲,因此,這種眩目情愛,只適合歌頌,不適合實踐,更別提數十年如一日的日常生活。
18世紀的浪漫主義,倒是把典雅愛情從神龕扒下來,但這個一貫以來受哥特文化影響的思潮,又把愛情引向了挑戰禁忌的歧路,比如縱欲。興起于19世紀的波西米亞,裹著流蘇蕾絲住貧民窟泡咖啡館假裝搞文藝,文藝沒搞個名堂,卻去直接繼承并發揚光大了愛情的浪漫主義。
隨著市民階層成為社會的中流砥柱,市民文化當之無愧會占據一席之地。何謂市民文化?概括說,基本是本分的,但有時會嘿嘿壞笑兩聲,是計較的,也是平實的,不會有騎士愛情自虐式悶頭爽、浪漫主義的破壞性,看透生活的內里,不介意拿吃喝拉撒來說事,因為吃喝不好拉撒不好,也會直接影響生活質量。不說天長地久,但其實更渴望掌握天長地久的訣竅,譬如“執子之手,一起放屁”的婚姻觀,剝除愛情光鮮的那一面,直擊本質。而且能夠坦誠相對,一起放屁,或者也算琴瑟和鳴?
舊版《天龍八部》,段譽最終和王語嫣喜結連理,讀者卻對這種傻小子大明星式的愛情,心生厭煩,大約主要是推己及人,不想看到自己這副傻樣。新修版中,金庸先生到底還是讓王語嫣跟了她表哥,在段譽這里,連個妃子的身份都沒撈著,也是順其民意吧。
曹琪//摘自2011年1月21日《深圳商報》,lucky/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