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幾個同學在中學當老師,見面一個個幾乎都訴苦,說現在的學生很難搞,嚴厲一點,一個個拉著家長找你算賬;溫柔一點呢,騎在你頭上拉屎。男同學里有一個綽號叫坦克的,吊兒郎當,最不像當老師的,不過好像他當老師當得最輕松。
坦克貌不驚人,個子矮小敦實,作風散漫,不怎么愛說話,偶爾一開口就說不靠譜的冷笑話。坦克是在一個非重點中學,學生比較頑劣。坦克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學生拿粉筆扔他后腦勺,扔中了就哄堂大笑。于是坦克就戴著摩托車的頭盔上課,成為學校的一道景觀。
課堂上學生的手機鈴聲會響起,屢禁不止,坦克規定:上課期間手機一定要關機,否則會影響睡覺的同學,學生嘩然擁護。學生上課吃零食,坦克發覺,便會上前,自己嘗一嘗,覺得味道還不錯,便分給眾人,叫大家一起吃完后聚精會神上課。此后學生有好吃的,便不敢明目張膽吧唧嘴巴。
學生曉得坦克對吃頗有興趣,便有經常不及格的學生湊了一小飯局,邀請坦克吃飯。坦克來者不拒,跟學生打成一片,稱兄道弟的。學生便想高枕無憂了。飯畢,考試,不及格的學生還是不及格。學生質問道:“吃了我的飯,怎么還不及格?”坦克反問道:“吃飯跟及格有什么關系?”學生幾乎暈倒,理清思路繼續追問道:“不讓我及格,為什么還答應來吃飯?”坦克無辜道:“如果不去,你們不是很沒面子嗎?”學生啞口無言。
更有學生考試完畢,在試卷里夾了百元大鈔一張,給坦克發短信:“一塊錢一分,你懂的。”坦克批卷時見錢,給學生回復:“成交。”發下卷子,該學生得分為46分,坦克在卷子里還他54塊錢。
有一次照學生集體畢業照,坦克端坐中央,褲子拉鏈忘了拉上,成為笑料。加之日常種種隨意行為,坦克在學校里褒貶參半,既不是得力的好老師,也不是那種完全沒有擁護者的老師,而是一個特別傳奇的、時不時還被校長教訓一頓的老師。有關系比較好的同事勸告坦克不要太隨性,特別是在校長面前要收斂一點,要不然小鞋有的穿,坦克反駁道:“我連學生都不怕,還會怕校長嗎!”
張大海//摘自2010年12月3日《新京報》,龐礴/圖